“度君子之腹?”赵无谋接下她的话,一时间笑得胸腔震动,伤口都被牵扯得颤抖,“小苏,我们都不是君子,就不要怪彼此小人之心了。”
苏寂不说话了。
赵无谋敛了笑,目光疲倦,惨白的脸上若有哀戚,“其实五年前……萧遗伤我并不重。他意yù逃窜,刺我颈边一剑,我原本还有力气去追,可那时……却突然出现了另一把剑。”
“另一把剑,从背后刺入了我的心脏。”
“一把红色的剑。”
苏寂的动作停滞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却还是要不甘心地问一句:“难道是……”
“沉渊剑。”赵无谋很平静地接过了她的话。
沉渊剑,萧门祖传的绝世宝剑,当年沧海宫灭亡萧门而留下萧遗,也是为了bī问出萧门武功秘籍和沉渊宝剑的下落。不论赵无谋如何用刑,萧遗始终不说,但他知道,另边厢沈梦觉也正在为公子查探此事。
萧家人已经死绝了,萧遗在自己眼前逃跑,这在自己背后刺上一剑的人,除了公子,还能是谁?
公子也是太聪明了一些,想就此嫁祸萧遗,还留了后招,以为赵无谋若不死,也会怀疑到萧门或四大世家上去。
然而那一剑何其gān脆利落,真气充沛震dàng,本不可能是萧遗那伤残之人所能刺出,而在这沧海宫中,能够来去自如、杀人无形的自然只有沧海宫的主人。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qíng。
“公子出道二十年,从未真正和人动过手。”赵无谋闭了闭眼,“未曾想我却是第一个见到,不仅是动手,还动了刀剑。”
苏寂静默。
“小苏你知道的,”他淡声道,“刀剑一旦出鞘,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包扎完毕后,赵无谋已十分困顿,但仍是自苏寂的chuáng上坐了起来。
“你要走?”苏寂皱了皱眉。
“我必须走。”赵无谋面无表qíng,“放心,你救我一命,我答应的事qíng一定办到。”
苏寂动了动唇,还未说话,便听他又道:“何况外面那人已守了近半夜,我再待下去,难免就bào露了。”
片刻之后,苏寂打开了门。
朦胧月色映着一院桂影婆娑,僧人月白的身影仿佛隐在桂花的淡香之中,长袍缓带,投下一痕清润的剪影。
苏寂咬了咬唇,“为何不敲门?”
云止淡眸望了过来,她这才看见他怀中还捧着一些药罐药膏,“你不是锁了门?”
苏寂走入院中,便好似踏碎了一地的月亮,“对不起,方才我朋友在,他不想见到外人。”她gān巴巴地道,“他已经走了。”
“无事。”云止平静地道,“既然如此,贫僧也告辞了。”便转身yù去。
“哎——”苏寂忙道。
云止止了步,背影在夜风中鼓dàng。
“你——”苏寂轻声道,“你为何会在我房中?”
“贫僧……”云止默了默,“我放心不下你的伤。”
苏寂莫名地笑了,“你这人真是奇怪。”
云止不言。
苏寂便自顾自地道:“我过去受了多重的伤你都不在意,比如御琴门那姓王的一剑啦,又比如桓姨的一掌啦……可是现在,不过是被蜡烛烫了一下,你倒这么眼巴巴地献殷勤?”微微眯起眼睛,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半开玩笑地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
云止静静地道:“采萧,你何必如此执着?”
苏寂静了。
“我今晚来此,只是想与你说个清楚。”云止转过身来,眉目端正平和,正是宝相庄严的佛徒模样,“出家之人,前尘已矣,不论爱恨,俱成空妄。采萧,你还很年轻,而且……”他顿了顿,“容貌非凡;你终能找到如意郎君,而那人,绝不是我。”
那人,绝不是我。
苏寂的第一反应是以冷笑还击,然而却又瞬间没了心思,整个人好像如一个惘然的虚影泄下了气去。
也许是今天遭遇的事qíng实在太多,她亦有些倦了。
脑中一片空白,她最终竟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