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_作者:苏眠说(96)

  他慢吞吞地洗漱一番,优哉游哉地抿了几口隔夜小酒,才想起隔壁的女人,打着哈欠去敲门。

  “修姑娘?”

  许久,无人应门。

  燕西楼皱了皱眉,又回身望了望太阳,确定此刻已近晌午,修姑娘不可能还在睡觉,便一脚踢开了门。

  空无一人。

  然而她的行李包裹却都还在房中,尚未整理的样子。燕西楼静静地站了片刻,蓦然转身,夺门而去。

  武林大会十分安稳地结束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神仙谷依旧占据头名,而平头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样地度过。

  当然,这届武林大会还是出了两桩新闻。

  一是助神仙谷拿下头名的赵二爷赵存信,据说是江南赵家的后人,武功卓绝,极孚众望。

  二是在大会上神秘出现的沧海宫之主柳拂衣,陪着孤竹君喝了整整一个月的茶,却什么也没有做。

  但人们却也会怀疑:黑道之王缘何要与白道首脑一起喝茶?难道孤竹君也会与沧海宫同流合污?

  所有人都会很浅明地想到这一层,包括试剑山庄庄主龙至襄。

  所以在大会结束之后,他有点放心不下,想去柳拂衣所居的院子看看。

  一看之下,才发现柳拂衣已经走得gāngān净净。

  龙至襄只能是舒了口气。

  孤竹君毕竟不是龙至襄。

  在试剑山庄往蓟州城的官道上,孤竹君已摆好了茶席,静坐相候,脸上完全看不出日前才被人下过毒的病态。

  当那道jīng致的车驾经过他的茶席时,车中人很优雅地喊了一声“停”,而后修长的手指稍稍掀开了车帘,露出他瘦削苍白的下颌,“君侯真好兴致。”

  孤竹君微微一笑,扶袖浇杯,“公子怎不下车?”

  车帘又掀开了些许,露出柳拂衣整张俊秀的面容,微沉的目光落在孤竹君身后的黑衣人身上。似乎知道他不会回应自己,柳拂衣仍是颔首微笑,“无谋,恭喜你夺得天下第一。”

  赵无谋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看他。

  柳拂衣又将目光移回孤竹君,浅笑款款,“在下还要赶路,实在不能相陪,愧甚,愧甚。”

  “那可真遗憾了。”孤竹君面露憾色,“孤此来也是为提醒公子一声……萧遗似乎已经逃得远了。”

  柳拂衣的目光仿佛僵了一僵,面上笑容却分毫未改,“沧海宫既收了君侯的银子,便必然办好君侯jiāo代的事qíng,还请君侯放一万个心。”

  孤竹君轻声道:“沧海宫立世三百年,孤自然信得过。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xué,公子,须得提防内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恨醒来知

  蓟州城外,秋山苍莽,浮云千变,木叶萧萧。

  阎摩罗不疾不徐地跟在云止的身后,见他抱着苏寂直往偏僻处奔,满林落叶之中,他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喂,你不给她治伤的么?”

  云止蹙眉,站住脚步,回转身来,面上还留着方才一瞬的错愕。

  阎摩罗挠了挠头,“不要那么看我,她是我朋友。”说着在这片树林里找了一块空地,低声道:“我好不容易才把梦觉打发走,这地方他一时半会也找不过来,你先给她止血。”

  云止默了默,却也不再犹豫,便将深陷昏迷的苏寂小心放下,阎摩罗看了一眼少女苍白如死的脸,又倏然如烫伤般收回了目光:“你赶紧的,我把风。”便径自跳上了一旁松树枝桠,再不向这边望一眼。

  天已大亮,满林苍然。云止敛眉垂首,见苏寂经方才一番奔逃已经面无血色,胸口剑伤处凝了血块,于她的云锦罗衣上乍然看去十分骇人。

  他撕下衣角布条蒙住双眼,而后才缓缓伸出手指,拨开了她的领口。

  手臂上桓九铃留下的外伤深可见骨,短期内这条左臂是不能大用了。但更可怕者却是入画留下的那道剑伤,正堪堪擦过她的左心房,带得她的心脉起伏都十分紊乱。

  云止低下头,少女雪白的肌肤衬着殷红的鲜血,隔着眼前朦胧的布料,他仿佛能看见,又仿佛不能。在剑创上洒了些金疮药后,他手指轻移过她胸上xué道为她推宫过血,指下触感晶莹柔润,是他寥寥二十余年所从未体会过的美丽。一时间他竟仿佛有些痴了,指下微错,便听得少女痛哼了一声。

  这一声明明带着痛苦、却又分外幽沉的呻/吟,竟令他心跳停了一拍,仿佛一个不慎跳入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