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_作者:玄隐(102)

2017-09-24 玄隐 现代言情

  “医生说严重吗?”

  “不严重。很小的伤口。”

  “血止住了?”

  他迟疑了一下,说:“嗯。”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我观察他的脸。脸色苍白。“不舒服吗?”

  “外科在三楼,我没找到电梯,走上去又走下来,有点头昏。”

  我坐下来,问:“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

  “下次再不跳了,好吗?”我凝视着他,心痛。

  “你还抽烟吗?”

  “不抽了。打死我也不抽了。我彻底老实了,行不行?”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脸色却越来越白,甚至隐隐地发青。

  “你别的地方没受伤吗?”

  “没有。”

  “沥川,你脸色不好,咱们再去看医生吧?”我看着他的样子,越来越担心了,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

  “反正已经在医院里了,看一次也是看,看两次也是看。”我继续劝他,他却假装去拿一张报纸,把手从我的手中抽了出来。

  “不看,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这当儿,他的手机响了。显然是霁川打来的。他先说了几句中文,紧接着,两个人就用法语吵了起来。我不得不说,法语即使用来诅咒,听起来也是美的。但他们吵什么,我却摸不着头脑。然后,我看见沥川猛然收线,jīng疲力竭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没过五分钟,霁川向我快步走来。两个人一见面,继续吵。仍旧是法语。吵了半天,沥川没力气理他了,霁川还在说:

  “Stupide !”

  “Abruti!” 回嘴。

  “Débile!” 再骂。

  “Idiot!” 再回嘴。

  “Imbecile!” 再骂。

  好嘛,真是学法语的好时机,骂人话全在这儿了。

  过了一会儿,霁川过来对我说:“安妮,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有话要和沥川说。”

  我点点头,出门招出租车。

  接下来,我有整整三天,没看见沥川。

  29

  这三天分别是十二月二十八、二十九、三十,真正的年尾。

  除了CGP,这个城市里所有人都已开始过节。街道上“大清仓、大甩卖”的喇叭一声高似一声。每个门面都张灯结彩。路上的行人是悠闲的,穿着亮眼的服装。

  我忽然意识到,那天去机场接机,竟是圣诞的夜晚。没有任何人提醒我,所有人都忘记了。是的,在温州出差的都是CGP的中年骨gān,在他们年青的时候,圣诞还不是一个中国的节日。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在chūn节前结束这场投标战役,拿到丰厚的年终奖,回到妻儿的怀抱。为此,所有的人都猫在这个孤零零的高级宾馆里,隔离尘世,忘我工作。

  我自然也不例外。

  这三天我都在房间里翻译图纸,平均每日睡眠不到四个小时。时至今日,百分之八十的图纸和设计说明都已出来。成卷成卷地堆在我的chuáng上。沥川的设计任务最重,速度却最快。当然最后几张是霁川根据他的糙图重新画过的,毕竟是兄弟,配合得天衣无fèng。甚至于两人的英文书写体,都看似出自一人之手。

  C城改造的主体建筑是座落于西城区山角下的C城大剧院,属于青涟山庄的主建筑之一。也是总投资中耗资最大的建筑。江浩天的原设计是开放式的玻璃结构,远远看去,像自由女神的头冠,或者说,像一朵怒放的向日葵。就连我这个外行一看,都觉得十分醒目亮眼。而沥川的设计却是封闭式的钢结构壳体,很简单,看不出什么具体的形状。有点像颗巨大的鹅卵石,带着天然的水纹。上面是异常光滑的玻璃表面,浅灰色,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天上的云彩。而剧院周围的一大圈附属建筑,也是类似“小卵石”般的设计,从鸟瞰图上看,就像一排散落在海滩的鹅卵石,又像银河中的行星,自然而神秘、典雅而恢弘、与周围的山水融成一体、互相呼应,体现了他一向倡导的生态、环保和节能理念。我十分喜欢,觉得虽不如江总的设计那么打眼,却有一种返朴归真之趣。

  可是,不看好这个“鹅卵石”的大有人在。人们在背后给剧院起了个外号,叫“石头”。吃饭时我听见几位设计师悄悄地嘀咕,说沥川从来不是POMO,为什么这一次变得这么后现代?又说投资方那边的老总,C城的市长谢鹤阳固执而古板,相当不好打jiāo道。他会接受后现代方案吗?此外,CGP最qiáng的竞争对手,是佳园的首席设计师田小刚,著名的古典园林设计专家。他其实是江浩天的师兄,出道早,名声大,对江浩天的风格了如指掌。上次厦门工程,他的设计以一票之差输给了CGP,这回铆足了劲要来报仇,不惜花大价钱偷qíng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