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一直未注意她,她开口了,他才把目光转向她。许是她对他有愧,三年未见,已然有些恍如隔世,她甚是尴尬着将他望着,阎罗从始至终脸上带着浅笑,然,她看得出,他眼底是道不尽的漠然。
“你妹妹确实在此。”他一字一顿地道。
明月的心忍不住提了一寸,她见他眼底忽然闪现出一股笑意,便知,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得跟他走了。况,她拒绝了,一旁的容若也不会容许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对阎罗欠身道:“还请阎老板相告。”
阎罗笑道:“无妨。”目光转向一旁的容若,“纳兰公子,你可知苏州最‘清’的青楼是哪一家吗?”
容若呵呵一笑,“定是这‘天上人间’吧。”
“正是,因为这里有个好老鸨。”阎罗别有深意一笑,他拍了拍手,便有一名女子走来,对阎罗欠身。阎罗道:“老房间。”
“是。”女子微微欠身,便离去。阎罗立即熟门熟路地带路,“跟我来便是。”
明月紧紧抿住唇,将阎罗望着,她不甚理解他为何如此做,不是说过永无见期吗?为何一场偶尔的邂逅本是可以烟消云散,而他却要找跟绳子与她纠缠下去。
她不甚理解。
还在彷徨之时,阎罗已然推开正经过的厢房,甚是熟客之样。看来,他是这里的老客人了。两人跟着进去,一股清淡的麝香扑鼻而来,明月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种地方最不适已婚女子来了,一是看了烦心,这帮酒色男人们在此逍遥快活,难免让她们想到自己的另一半。 二是这厢房的麝香,是让女子极难怀孕的熏香,对已婚女子而已,不宜。阎罗似乎注意到一进门的明月愁眉不展,他不动声色的掐灭炉子上的麝香,漠然坐下,示意两人坐下,他道:“待会你们想见的人便会来此了。”
明月顿了一顿,眉蹙得更深了一层,她不甚理解,她的妹妹要是与他在一起,按理说他会招他们一起去,只是她妹妹怎与他在此?她妹妹是他亲妹妹,他们二人之间的亲密不如当初那般儿女之意,但即使是亲qíng,也不会至此,在青楼之地相会?难不成……明月顿时惨白了脸,难不成她妹妹当初并未去找阎罗,而是堕落成青楼女子?在经过一系列的悲惨才与阎罗相会?她愈想心里便后怕,要是正如此,她该如何是好,这一切因她而起,她必当负责到底,只是她该如何偿还?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似乎容若也与她想到一处了,只是他不明白其中缘由,“青田妹妹为何在此?”
“她在此做事。”阎罗淡淡笑着,目光极其平常。
容若大惊失色,然,明月却忽而松了一口气。青田是他妹妹,要是正如自己所想,想必他不该这般镇定自若。阎罗见两人不同的反应,随即扯了个微笑望向明月,好似在说,你想得总是周全。
明月别着眼,端起茶几上的茶壶,为容若倒了一杯茶,在茶冲击茶杯所散发的香味扑鼻而至之时,明月怔了一怔,竟是广东的凤凰单枞?
容若抿了一口,惊奇地朝明月说道:“这是凤凰单枞啊。”
明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阎罗自个也倒了一杯,“养成了习惯,现在只喝凤凰单枞了。”他语气淡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容若当即顿了一顿,愣怔了许久,糙糙笑之,讪讪地一口喝尽了整杯茶,“阎老板难道不想换换口味?”
“那么纳兰公子呢?”阎罗再即反问:“纳兰公子想必也是喝惯了凤凰单枞,可问有换口味的打算?”
他问着极其平淡,然,容若的脸色顿时刷白,从未见过的冷然地道:“我习惯了明月泡的茶,要是哪一天换了,我便也换了。”
阎罗轻笑,“纳兰公子好福气。”随手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茶确实是好茶,久品不衰。”
明月从容若目光中便知,他在生气。
“扣扣。”门突然响了起来,许是人来了。阎罗对着门道:“进来。”
门“吱噶”地打开了,明月将目光望去,在逆光的烛火中,她见到她的妹妹——卢青田。在那场荒唐的迎亲之后,翩然离去的妹妹。她虽对这个妹妹感qíng大多是愧疚,但见到她之后,还是有些热泪盈眶的。
她变化大得明月都认不得了。以前少女出阁前的青涩,三年后的蓦然相望,竟是历尽风霜的模样。虽容貌依旧,但她眼底的那股不谙世俗的淡漠,被看透世俗的淡漠代替了。她着绛红色的衣裳走来,头发挽起,发髻上斜cha一只翘银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