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已经积聚一些人,自马车而下的秀女各个粉饰雕琢,丰容盛鬋。她们皆是父母带来,着各色服饰,有汉家,亦有满族和蒙古族,皆是些年纪较小的女孩,张着好奇的眼,聒噪地自然熟。有一姑娘还跟明月套近乎,“你哪旗的?”
“镶蓝旗。”明月有条不絮道。
那姑娘略有些失望,“我镶白旗的,可惜不能与你呆在一起。”
明月恍然,略知清朝选秀先是提前一天入内,按照八旗安排住处,同一旗住一处。看着远近又来了一批人,时辰也快差不多了。一位宦官终于蹒跚而来,对他们鞠躬,“秀女们送至即可,各位父母可以回去了。”
于是,一场感人离别上演了。
卢兴祖只是简单拍拍明月的肩膀,眼神流露出的,自当是:好自为之。明月颔首,朝了宫门走了进去。
进了神武门,她见到一个花白头发的太监,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记载什么。他上下打量明月,“哪个旗?”
“镶蓝旗,两广总督之女。”
她话一说完,太监停下笔,再打量她一番,“卢明月?”
明月眨巴眼,不想这太监还认得她?她迟疑点了下头。太监随即道:“可认得安亲王?”
“认得。”她顿了一下,难不成,安亲王已经跟她打通关系了?
太监点着头,在册子上划了一笔,“可以了。”明月随即谢过,跟着一名太监走到神武门的一侧,那里堆了一群女子。
这时那记名册的太监走了过来,招呼她过去,谨慎递给明月一张纸条,便不动声色走了。明月攥着那纸条,心中一下子提了上来,安亲王到底怎么打算的,应该就在这纸上了。上面仅仅写着二字,顺从。
她重新回归到队伍上,跟着队伍去了储秀宫。只是她在去西侧静怡轩途中被一太监叫住,招呼她去御花园的正huáng旗的秀女住处。她以为亦是安亲王的安排,就乖巧跟着太监去了。当她方一踏进房间,见到一位旗装女子坐在茶几旁喝茶。
“冰月?”明月一怔。
冰月却淘气朝她一笑,“找太监打点一下,让我们住在一处。”
“不是不一个旗不能住一起吗?”明月有些不理解了。
“住在哪不算什么,有钱就行。”冰月笑笑,招呼她坐下。
明月应承坐在她旁边,“也好,两人在一起住有个照应。”明月随即一笑。
冰月递给她一杯茶,自己手中亦端着一杯,“本来明儿是初选,正逢太后与皇上闹别扭,貌似得过几天才能初选。”
“哦,那我们这几日就只得呆在储秀宫?”
“御花园应该可以去吧。”冰月简单一笑,但嘴角却涩涩的。明月好奇,“你怎么了?”
冰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嘴抿得甚紧,似有难言之隐。明月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她是舍不得那个他吗?明月一想到还在宫外的他,心不禁颤抖起来,一个月未见到他了。
那夜大雨倾盆,雨滴敲打着树叶,稀稀疏疏,惊扰得她无法入睡,她躺在chuáng上,辗转难测,眼神督见对面的chuáng铺。清冷的月光,帷幄幔下,若隐而现的影子,似在颤动。
她在哭?明月想起她今儿那若有话语的神qíng,想起初见她灵动幸福的眼,那般遭人嫉妒的笑。如今烟花瞬逝,事事休。
稀稀疏疏的雨还在下,红色砌墙冒出的水汽,顺着墙一滴滴落下,如带血泪纵横。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chūn?今年的chūn,是个多雨的季节。
翌日晨曦,天还未放光,明月被一阵骚动惊醒。侧目望去,冰月正在洗漱。冰月似乎也察觉到了目光,朝明月望来,浅浅露出微笑,“早。”
明月微笑回应,蹒跚而起,拍拍有些胀痛的头。昨儿晚上还真是睡得不好。她亦去打水洗漱。那时冰月却一瞬不瞬凝视她,好似看不够。
她洗完打理好自己,有些奇怪问:“你看什么?”
冰月摇头,带笑地凝视着明月,“我们都进来了,表哥该寂寞了。”
容若……明月心狠狠抽了一下,他该万般痛苦吧。毕竟他的冰月进宫了,再也不能陪他吟诗作赋。她不动声色惆怅一番,脸上却带着微笑不语。
“明月姑娘,你知道吗?”冰月转身走至门槛,扶住门梁,惆怅望着外面的景致,“我很喜欢表哥,他就是我心中那道七色彩虹,抓又抓不住,却那般美好,那般绚丽。我好想去拥有,可他永远不会成为我的。他那般静好,不忍去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