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_作者:折火一夏(88)

  习进南打定主意到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虽语气平静淡漠,可却又十分坚决。他那副姿态,让聂染青不知要怎么拆招。她从没想过她和习进南会以离婚收场,这样的结局,让她不知该怎么办。其实她很想大声喊,难道你离家两天,回来就是为了要通知我离婚的么。

  可是这种话溜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落地灯光亮柔和,聂染青低着头,她的头发再次垂下来,而她已经懒得再去打理。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仿佛就快要消失掉。她觉得自己恍若处在一片大糙原上,而她一个人不受控制地急速后退。周围的灌木和杂糙想抓都抓不住,只余下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让人恐慌。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天地倒置。

  可就算是离婚,她也得像个样子。聂染青拼命压下不适的感觉,努力集中了jīng神,动了动手指,可抓住的却都是虚无的空气。她闭闭眼,用尽量镇定的语调,作出自己最后一次努力。

  她轻声说:“没可能了是么。”

  她听到习进南轻笑了一下,接着她听到他说:“你认为还能有么。”

  聂染青不再说话。她想到了很多的事,但是都没能进行深入思考。那些笑脸和愁脸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张张地回放,最后定格在习进南给她戴上玉镯子的那一瞬。然后她有着片刻的怔忡,喉咙里像是生生地卡了什么东西,随即觉得浑身仿佛都脱了力。

  她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太久,麻木而且晕眩。胃部已经空得近乎灼烧,沙发软绵绵的,她抵在重重的抱枕里,微微仰着头,嘴巴微微张着,轻轻而又缓慢地吸着气。

  她这才发觉自己即将变成孤身一人,那份一直都存在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如今却在空中飘飘dàngdàng摇摇yù坠,让人莫名的心慌。她没去看他的表qíng,她生怕一抬头,所有qiáng装的理智和镇定都得全面崩盘。但是她的眼角余光又忍不住瞟过去,她能看到习进南一直保持着静默,一动不动,微微失神,就像是陷入了沉思。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外面已有微弱的晨光穿透黑夜,但又迅速被薄色的雾气掩去光芒。聂染青侧着头看着窗外,一直一直看,直等到晨光挟着彩霞突破重围,绚烂又缭乱。

  夜晚才适合疯狂,她相信假如在白天,习进南绝对不可能会说出那么多的话。而且就算是在夜晚,假如开着灯,他也是未必肯一口气地把内心的想法给她说个明白。

  如今晨曦渐近,聂染青的震惊早就淡去,理智渐渐回笼。她甚至是灵光一闪,十分自嘲地想,似乎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仓促,却和他们的闪电结婚遥相呼应,也算是有始有终,符合事物从开始到发展再解决的根本顺序。如果她现在很慡快地答应了下来,那么这算不算不圆满中的圆满?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说,不过是离婚,她与陆沛那么多年的qíng感都能跟着时间一点点儿磨平,那么她和他不过三年的时间,自然也是可以。就算未来可能会难受,也应该只是因为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到时候会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美好时光。既然他已经决定了离婚,而照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通知她要执行这件事,那么她再赖着不肯离,岂不只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他不留恋,那就,这样吧。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一切顺其自然。

  这种突然涌来的阿Qjīng神十分珍贵难得,因为聂染青凭着这份勇气一鼓作气地做完了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

  她半垂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就再也难以收回来。

  可是她还是轻声说了出来,并且平静至极:“好,那就离婚吧。”

  她的话音刚落,习进南就猛地站了起来。聂染青吓了一跳,她仰头看他,习进南面含冰霜,似是积聚了极盛的怒气,他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接着嘴角忽然微微翘出了弧度,那弧度似讽非讽,却如无形的手毫不客气地揪扯着她的心,令她头皮发紧。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接着她看到他猛地拉开门,大步离开。

  茶几上的杯子因他刚刚的动作在深咖色的平面上划着优美的圆圈,挣扎了几下,到底还是摔到了地板上。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破碎的杯片就四散开来,反she着美丽的光芒,亮晶晶的,在这死寂的屋子里,像极了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