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是横向设置结构,走廊很长,十五米左右样子。龚克走了几步,头顶突然嘶一声响,紧接着四周便陷入了漆黑。
似乎能听到前台经理安抚客人的声音,和招呼检查电闸的声音。可这种种声音都掩盖不了身后的吱吱地板声。
一只手搭上了龚克肩膀。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幽幽地总带点状况外qíng绪的声音,是叶南笙。
“跳楼很危险。”龚克想也没想的回答。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伴随黑暗之后,声音带着极度揣测后的不肯定再次响起,“你住902?”
恭喜你答对了,龚克想起关楚总爱说的这句话,这让他多少欣慰。即便再不在乎存在感的人,也是不愿一直被当成白板在别人面前晃悠的。
他点点头,后来想起她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902住的不是个老太太吗?还是个带七岁小孩的一家三口?要不是那个搞行为艺术的杂毛小子?”叶南笙伴着手指细数她记忆中那些邻居。但无论是谁,她都觉得不是龚克。
龚克不想告诉叶南笙,那些邻居都是在一年前,甚至在更远的过去,而且据说,他们的入住时间基本都在一个月之下。
“溺水危险。”第一次在案发现场见到叶南笙,龚克就把她同那个笔名为“南声”的《真相》杂志写手画了对等号,看得出,这个女人对法医事业有着很大热qíng,甚至狂热。
安全考虑,他出声提醒。
“去年就试过了。”
回答依旧是简约风。
“捆绑勒死也危险。”
“上个月勒过了。”
你来我往,黑暗中,两人从容。
“触电不要试……”
“唔,这个真没试过,回去可以提上日程。”
……
线路很快接通,夏图跑到一楼走廊,看到一片光明下,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一个面无表qíng越发严重,一个兴奋溢于言表的两人在讨论——死法。
有招待所的人从旁经过,无不从容而来,匆匆而去、表qíng惊恐。
有时候,夏图就觉得,龚克和叶南笙上辈子一定是很熟悉彼此的那种朋友,不然这辈子哪里来的那么好默契几乎同声同字的回答她:“反过来。”
夏图的提议是,“先吃饭,然后我带你们去抛尸现场看看。”
叶南笙看了龚克一眼,说,“902,挺敬业的嘛。”
龚克觉得自己眉心跳了两下。
902?在叫他?
轻松气氛在七点整时结束。
榆淮区,三庵庙东路。
秋初,微凉,人烟稀少的马路。
远处,一盏幽暗路灯闪闪烁烁,像是随时会报废灭掉似得。龚克眯起眼,勉qiáng看清灯下广告亭旁牌子上写的字——终点站,三庵庙小学。汉子下面是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1。
亭子近两米长,主体是钢板构架的玻璃面广告墙,玻璃板后压着一个净白牙膏的宣传海报;亭子顶部支出半米的斜面,是遮风雨用的。才七点光景,亭子里一个候车人都没有,风乍chuī起,广告墙上的那排大白牙像吃人的怪shòu,竟yīn森恐怖的。
夏图停好车,想想又折回去开了前车灯,顿时,现代车前的区域亮起两条光带。踩着其中一道,夏图人影飘忽的走到龚克身旁,“喏,那里就是两次发现尸块的地方。9-21之后,11路都把总站改到别处,上次我们来取证,11路总部看门的老大爷说这里就再没什么人来了,连鸟都不飞了。”
说最后一句时,夏图语气明显带着自嘲。这是身为人民警察却破不了案的正常反应。
顺着夏图手指的方向,一面几乎和临水这座现代化城市格调完全不符的老墙第一次进入了龚克的视野。车灯光刚好照在墙底的一处guī裂上,很大一条fèng子却不像自然断裂的形状。
“七十年代的建材,又长年被尿酸腐蚀,再加上临水时gān时涝的气候,所以造成了这种非自然的guī裂形状。”说话的是叶南笙。龚克甚至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走到自己前面的。
此时的叶南笙不知从拿淘来个手电筒,照着捏起地上一撮泥土放在鼻子边闻,“谁说没人来的,尿骚味还新鲜呢!”叶南笙嫌弃弹掉指尖的土,还不解恨的又拿出张纸反复擦了数次才算解恨。
对龚克,叶南笙虽然没表示出什么,不过龚克明显感到了她以下这种qíng绪,“凭什么就男的能随地小便,想方便就方便,完了事提起裤子就走人啊?凭什么女的就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