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帆左腿膝盖着了地,痛得他脑中一片空白,他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抓住安宏的手,双手按住了左膝盖。
他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身下是污浊的水,他的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浓眉紧锁,咬着牙坚持着没有喊出声来。
安宏也侧着身子,和路云帆一起面对面地躺在地上,丝毫不管地有多脏,雨依旧打在他们身上。她看着面前男人痛苦的表qíng,听着自己剧烈的喘气声,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个不停。
她越笑越大声,笑声在这雨夜显得格外凄凉,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过了好一阵子,路云帆才缓过劲来,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和雨水混在了一起,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已经止住了笑的安宏,心里做着深呼吸,qiáng忍着左腿的痛,慢慢地坐起了身。
“安安……”他叫着她,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抚上了她的手臂。
安宏没有动,她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她躺在雨地里,姿势慵懒,好像睡在舒服的chuáng上。
“安安,别躺着了,快起来,地上脏。”路云帆拉着她的手臂,安宏还是一动不动。
路云帆试着想站起来,他摆好了右腿假肢的位置,双手用力撑地,左腿才用了点力,就一阵抽痛,令他又一次跌坐回地上。
他看着不远处的肘拐,伸了伸手臂发现够不到,只好对安宏说:“安安,帮我捡一下拐杖,扶我一把。”
安宏依旧没有动。
“安安,安安!你别闹了,快起来,我……我腿疼。”路云帆抽着气,又一次拉安宏的手臂。
安宏终于有了一点动静,她慢慢地坐起身,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路云帆,面无表qíng。
“安安……”
安宏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几步捡起路云帆的肘拐,走回来递给了他,又蹲下/身抱住他的腋下,用力将他提了起来。
路云帆毕竟是个男人,身材高,分量也不轻,安宏拉抱着他,觉得非常吃力。
好不容易等他拄着肘拐站稳了,安宏就松开了手。
路云帆脚步一踉,他抬起头来,看着安宏已经转身走开。
两个人身上都是泥水的痕迹,安宏披头散发,láng狈无比,她捡起地上的包,慢慢地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没有回头。
路云帆的腿很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痛来得剧烈。看着安宏摇晃着身子越走越远,他突然拄着肘拐就追了上去。
左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刀割般得疼,可是路云帆的步子却十分坚定,他终于追上了她,再一次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安宏定住了身形,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她只是想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
刚才的他们,像两只野shòu一样在雨中厮打,她以为狠下心来的那一脚,能灭了他所有的希望,没想到,路云帆还是如多年前一样,不管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依旧会追在她身后。
只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不是吗?他已不是过去的他,她也不是过去的她了,褪去了青涩,他们留给彼此的,就只剩下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何必要把好不容易痊愈的伤疤再一次揭开呢?
安宏不明白,路云帆究竟要做什么,要对她说什么,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她回过头去看他,他的脸上都沾了泥水,一张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白,眼睛里写满了痛楚,还藏着一些更深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以后,路云帆率先开了口:“我见过陈航了。”
安宏身子一颤,她瞪着眼睛看着路云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安安……”
“路云帆,我最后和你说一次。”安宏突然笑了起来,她淡淡地说,“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么?”路云帆扣着她的手腕,用了用力,“真的都过去了么?”
“真的,都过去了。路云帆,我们结束了,我不欠你了。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好好对她,把我忘了,把过去都忘了,好吗?”
“你会把我忘掉吗?安安。”路云帆的眼神里浮起了一层伤,“就像六年前那样,你真的能把我忘掉吗?”
安宏呆滞地看着他,说:“能啊,为什么不能?路云帆,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六年前我能忘掉你,现在一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