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枫定了定神,冷静地说:“医生说,你的右腿,保不住了。”
路云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哈”了一声,扭头看着许洛枫,问:“什么?”
许洛枫正视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你的右腿,要截肢,大腿截肢。不能再拖了。”
路云帆茫然地看着他,他反应了很久,才弄明白许洛枫说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歇斯底里,他没有哭,更没有笑,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这一个多月来,医生、护士、爸爸、江蓓对他伤qíng的遮掩态度,明白了他的右腿为什么老是被许多陌生人围着看,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接受检查,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能进行复健,明白了他的腿为什么会没了感觉……明白了——他,路云帆,再也不会是以前的路云帆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节写得很乱,好像和小路一样,脑袋不够用了。
☆、太平洋的那端
路建宇赶到洛杉矶后,依旧不同意路云帆截肢。
路云帆躺在病chuáng上,听到自己的父亲在走廊上与医生争执,声量越来越大。
“我不能让我儿子变成一个残废!不行!绝对不行!他才只有20岁!”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路云帆知道,一定是江蓓拉开了路建宇。
路云帆漠然地看着虚掩的病房门,脑中一片空白。
两天后,他对主治医生说,他决定截肢。
路建宇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对着路云帆吼了起来,他说,只要腿还在,就还有希望,如果截肢,以后医学再发达都没有用了!
路云帆的面容一直很平静,不管路建宇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他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
当他签下自己的名字时,路建宇再也忍不住,他冲出了病房,这个头发半白、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脑袋蹲在走廊上,失声痛哭。
江蓓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手术前一天,路云帆说想去外面晒晒太阳。
江蓓和许洛枫合力将他抱上轮椅。他身体虚弱,虽是夏天,江蓓还是往他身上盖了一块毯子。
路云帆已经好久没晒太阳了,他的肤色白得不自然,几乎像是透明了一般,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筋脉。他的脸颊也凹陷得厉害,眼神不再清亮,仿佛蒙着一层水雾。
来到楼下的花园,他抬起头往天上看,qiáng烈的日光刺着他的眼睛,令他觉得晕眩。
江蓓推着轮椅慢慢地走,许洛枫陪在他身边,路云帆看着周围散步的病人,还有许多玩耍笑闹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他身边。
有几个年轻的黑人在露天篮球场打球,路云帆让江蓓把轮椅停在场边,他没有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场上奔跑、跳跃,大声喊叫,拿球后快速地突破,急停跳投,进球后,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胸膛相撞,大手互击,又迅速组织起下一次攻防。
路云帆微微地笑了起来,看到进球,还鼓掌不停。
一个绑着许多小辫子的黑人扭头看到他,厚嘟嘟的嘴唇一咧,大白牙就露了出来。
他对着路云帆叫:“Hey,guy,Get well soon!”
路云帆点点头,也不答话,只是继续看他们打球。
一个小时后,他说:“江蓓,我想回去了。”
这天晚上,路云帆睡得很早。
当病房里没有了其他人,他打开了chuáng头灯,从chuáng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那封信。
路云帆拿出信纸打开,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绝qíng的话语,他的眼眶渐渐地湿了起来。
她说了许多许多,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两张信纸,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在回忆她与韩晓君的儿时点滴,一会儿又在回忆她与路云帆的青chūn往事,一会儿似乎qíng绪有了起伏,痛斥起路云帆幼稚小气、心胸狭隘,一会儿又感谢路云帆在车祸发生的瞬间救了她的命,一会儿又说,如果能换回韩晓君的命,她qíng愿死的人是自己。
她说:路云帆,这半个多月,我想了许多许多,发生了这些事,我想我已经没办法再面对你了。
她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qíng的结局,晓君死了。当他的生命在我手中渐渐消逝时,我就知道,我和你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