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和无的感觉总是大不相同。这好比是人的衣服,不管它的布是多还是少,但它穿在身上的时候,就可以遮羞,还可以养眼,反之则不行。
苏绍轩临回来那晚,林潇雅挂断电话的时候,透过窗玻璃的反she,她看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立刻被自己的表qíng酸到,于是连忙又把嘴角弯下。
第二天,林潇雅正在上班,突然接到林母的电话。
事qíng出乎意料,打得林潇雅措手不及。
电话里,林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雅,你爸他……他刚刚心脏病发……他……”
母亲的声音哽咽得厉害,连话都说得不连贯,她只是一直说“他”,后面的话完全说不下去。
林潇雅完全滞住。
她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相信事实,于是匆匆告了假,踉跄着奔去停车场。林潇雅只觉得心脏被揪紧,开车门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
刚刚坐进车里,林潇雅立刻拨了苏绍轩的电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想听到别人说话。
电话被很快接起,苏绍轩的声音很冷静,他问:“你在哪里?”
林潇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着直觉答:“在公司楼下。”
他回答得很迅速:“那好,我在你公司附近,你不要动,我去接你。”
林潇雅哽咽道:“好。”
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苏绍轩在她公司附近,为什么他要去接她。她只知道凭着直觉答好。
苏绍轩顿了下,声音忽然轻柔下来:“小雅,不要着急。”
“……好。”
“你在公司大厅吗?”
林潇雅的声音抖得厉害:“我在车里。”
“小雅。”
“嗯。”
苏绍轩的声音格外温柔:“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的话在耳边响起,林潇雅顿时觉得心安很多。她似乎真的被这句话感染,把捂住嘴的手拿下来,一时间哭得稀里哗啦。
苏绍轩的电话没有挂断,直到他到了她公司楼下。他把她从车里扶出来,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他温言软语,低声安慰。林潇雅什么都不想顾及,满脸泪痕,格外láng狈,她抓着苏绍轩的袖子,只觉得全身发软,浑身失了力气。
坐在回家里的车上,苏绍轩紧紧抓住林潇雅的手,揽住她的肩膀带向他,他低低地说着安慰的话,他的吻落在她的头发上,林潇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藤,此刻终于找到了可以攀附的方向。
林潇雅不停地哭,却还是坚持断断续续地说:“小时候我特别怕我爸,我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数学作业错了一道题,他就让我把作业重写一遍,然后再在日记本上记下我错在了哪里。他每天下班回来都查,每天都这样,每天都这样,隔壁电视开着,我爸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改题,我当时就特别不高兴,还烦他怨他。
后来,我高中的时候学习压力特别大,每次回去和妈抱怨的时候,爸爸总是说严酷的环境才能让你成长,优胜劣汰,这是世界的法则。他这句话说了很多次,而且还不安慰我,总是说这句话,我当时很反感,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别的父亲那样体贴女儿。
但是后来我高考后报专业的时候,我想报一个离家很远的学校,但是我妈不同意,跟我冷了两天脸,一直到报考的那天。我爸很支持我,说女孩子出去闯闯也没什么。后来我就报了那所学校。当时我觉得他好像也挺好的。大学的时候,我每周打电话回去,接的都是我妈,我爸都在一边听着,我妈让他说话,他说没什么好说的。再后来上班的时候,他教我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去古玩店给他买件礼物的,他就要过生日了。可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就这么……”
林潇雅哭得厉害,话说得非常不完整,有的时候一个字重复三遍,到最后她连气都喘不上来,胸口憋闷得厉害。苏绍轩一遍遍抚着她的后背,轻声低喃,每当她顿下,他总是会应答。苏绍轩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林潇雅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细致过。
他们赶回去,林潇雅qiáng打jīng神和苏绍轩一起安慰悲恸的母亲。在整理林父遗物的时候,林潇雅看到很多她和林父一起照的照片,于是泪再次流个不停。苏绍轩开始的时候轻轻拿纸巾给她擦去,可林潇雅的眼泪越擦越多,苏绍轩低叹一声,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的泪珠洇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