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看看叶思远,就同意了。
我和叶思远走到钟边,我和他分别站在钟槌两侧,身子贴得很近。我伸过手,从他衣袖口袋里掏出两只袖子,我用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捏紧他的两个袖口,左手食指和拇指抓紧吊着钟槌的红绳,右手食指、拇指搭在钟槌上,我抬头朝他笑,然后双手用力摆动钟槌,将它往大钟上撞了过去。
“咣————”宏亮悠远的钟声在我们耳边响起,我摇动钟槌,又撞了一次,再一次。
“咣——————”
“咣————————”钟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悠悠dàngdàng地绕响在古寺上空。
我抬头看我面前的叶思远,他很平静,任由我抓着他的空袖子一下一下地摆动,眼神里并没有显出尴尬的神qíng,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冒失的行为感到一些小后怕。
幸好,他似乎并未在意。
我觉得自己就是和叶思远一起撞了钟,我又一次在心里许愿,希望我和他的恋qíng能如这铜钟一般,深重悠久,永不沉寂。
撞完钟,我们并肩离开,我看到排队等候的人群都用平和的目光看着我们,没有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叶思远。也许,在这样一个神圣庄严的地方,人们都可以静涤心灵,用最单纯,最简单,最有爱的目光感受一切。
我能看到他们眼中有流转的波动,我知道,他们会被这个坚qiáng的男人感动。
这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那些生活中、学习中、工作中、qíng感中遇到的小挫折,小变故,都算得了什么?
这个世界如此美,我们都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并让自己活得更好。
这是叶思远用实际行动,教给我的道理。
我和叶思远准备回家。这一趟出行,我很满足,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我偷偷看他,他面容沉静,眼神淡然,嘴角挂着一丝笑,看来心qíng也是不错。
只是我没想到,离开的时候,遇到的一个人,竟给了叶思远巨大的冲击。
寺庙出口外是一条摊贩林立的小路,两边都是商家在卖香烛、佛珠、佛像等祭祀用书。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天,突然就听到有人在路边喊:“各位行行好吧,各位行行好”
我和叶思远一同转过头去,看到那个人,我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30多岁的模样,在寒气bī人的一月初,他luǒ着上身盘腿坐在路边,面前摆着一只破旧的白色搪瓷杯,不停地朝路人弯腰,做着磕头作揖的动作。
他吸引我注意的原因是——他也是一个失去双臂的残疾人。
他的双臂残肢要比叶思远长得多,左臂到了手肘,右臂到上臂中部,他把双臂合拢到身前,两端残肢还能并在一起,他就是用这样的姿势,给大家点头作揖。
他的残肢末端颜色很深,皮ròu也粗糙,还留着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很可怕。
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qíng,一双眼睛浑浊灰暗,面色和上身的肤色都黑黝黝的,身子很瘦,肋骨根根分明,小腹上却有层层赘ròu。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嘴里就露出了huáng渍斑驳的牙,偶尔,他还扭头往地上吐一口浓痰。
我立刻扭头看叶思远,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睛瞪得很大,眼神里流露出我特别害怕的那种东西。
我搂住他的腰,叫他:“思远,思远。”
他惊了一下,终于低头看我。
我望着他说:“别看了,走吧,我们回家。”
他点点头,和我并肩离开,只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个乞丐一眼。
这一天,一直到晚上临睡前,叶思远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表qíng。
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思远,你别胡思乱想了,行么?”
他看着我,动了动嘴唇,低声说:“小桔,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去工作,他的甚至还有那么多,如果我有那么长的手臂,我可以学会做许多许多现在做不了的事。”
“也许他没有读过什么书,找不到工作;也许他是成年后才受得伤,已经不能学会用脚做事;也许他还有其他疾病,身体不太好;也许就是因为他懒,总之,原因会有很多啊。而且,他是他,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