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叶朝晖了。他与乔叶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再多恩怨也有那层血缘亲qíng可以稀释,可跟她呢……念眉不忍回味多想。
她只有四处去联系昆曲演出的机会,并不一定非要是剧院舞台上的正式演出,仿古的戏楼、炒作中国元素的饭店和景点,甚至是财大气粗又有点昆曲qíng怀的私人宴请……以前他们不愿意甚或不屑于去演的场合,现在只要出价,都好商量。
只要攒下足够多的钱,也许他们可以另外找地方安身立命。
不到一周的时间,她跑了四个城市,除了轮船之外的jiāo通工具全都乘了一遍,回到家里一沾chuáng就累得睡着了,根本没有时间想其他。
可即便是这样,近期也只接到一单演出,只需她跟夏安两个人唱两天长生殿的经典折子戏,报酬对于他们现在的qíng况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第17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大江东去làng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lángxué。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单刀会-刀会》
夏安了解事qíng始末,也看出她的忧心,“别想太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念眉轻轻笑了笑,“安子,你到咱们南苑来,有几年了?”
“今年刚好十年。”
他记得他来的时候只有十几岁,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念眉比他小不了几个月,长发斜斜地梳成长辫,从一侧肩膀垂下来,眼睛又黑又亮,像夏日在清凉泉水中湃过的紫葡萄。
也许是因为比她年长一些,所以即使她入门在先,他也从不肯叫她师姐。
“十年……”念眉讷讷轻语,“你想过离开吗?”
他不吭声。
念眉仍只是笑笑,“我来了二十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夏安默默接过她手中提着的行头,“你放心,有你和我在,南苑昆剧团就不会消失。”
“谢谢你,安子。”
他又安静片刻才说:“我那里还有点积蓄,多少可以帮一点。”
念眉连忙摇头,“不行,你还有父母在,你爸爸身体又不好,时时都需要用钱,你的钱得留着。”
不单是他,人生在世,谁没点难处?在昆剧团待着,攒钱本来就不易,年轻的孩子不够自己花销,稍微年长些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她说什么也不能动摇他们生活的根本。
夏安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有点复杂,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没想过离开南苑,从来没有。”
他没用,金钱上给不了她任何支撑,但至少,他不会离开。
因为她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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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眉回到宿舍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但早起练功吊嗓早已成为多年来的习惯,凌晨六点准时就被生物钟唤醒,加上那些压在心头难以解决的困扰,让她只得早起。
“早啊,师姐。”客厅里,程晓音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一边打着哈欠跟念眉说话。
“你这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刚回来,我那边冰箱里总唱空城计,所以过来你这边弄点吃的。我很快的,喝完牛奶就过去睡啦!”
念眉皱了皱眉头,“昨晚……也是因为工作?”
“算是吧!”晓音把牛奶放进微波炉,满不在乎地说着,“有公司高价订制了一批台历,是我们去拍的,成品出来的效果不错,公司老总就请我们和摄影师一起开party热闹一下喽!就像是演出成功后的庆功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念眉有些敏感地意识到什么,“是什么样的台历?”
晓音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师姐你怎么像老人家似的,这么保守小心?男人的爱好无非就是那些,叫年轻的女孩去拍的不是比基尼就是脱光上阵,不过你放心,我们这次拍的是古风汉服。其实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我心里有数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全果的那种,我们的摄影师也能拍的很有艺术感,一点都不低俗,真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这番话不知是说服念眉还是说服她自己,语气里竟还有隐含的骄傲和期待。
念眉暗暗叹了口气,问她:“我还要问你另外一件事。那天叶朝晖带来的那份合同,是不是你拿给海叔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