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由着她任xing,并笑看着妻子身后的那对儿女,姐弟俩对父母的拥抱,一个笑,一个好奇——自那之后,李敬文对“爹爹”这两个字的认知就是一个会说话的、满身是铁的……东西!
走终还是要走的,这种方式的相见就像长跑时的偶然停顿,一旦停下来,再想跑起来,那可需要不小的毅力。
李政然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忍不住,少时离家时也很难过,却没有现在这么的难舍难分,自己成家有了妻儿后,方知责任和家对男人的重要,至少对他很重要。
——层出不穷的沙场历练和生死危难让他变得豪迈的同时,也悄悄滋长着恋家的qíng绪,这真是两个矛盾的极端。
牵回马缰,踏上军船后,这才敢回身遥望。
垂柳之下,白雪斑驳之间,一大两小的三个身影站在那儿,也站进了他的记忆,他必须靠着这个画面让自己生存,让敌人亡命!
“荆楚,你小子福气不小,娶了这么个标致的小媳妇,年纪不大吧?”同袍拍拍他的肩膀。
直到船转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渡头,李政然才转过身,背对船栏,“小我十岁。”
“喝!我就说看着这么年轻!可惜啊,跟了我们这种人,吃亏喽,一年到头不着家,要是摊上战事,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就算回去了,搞不好也会缺胳膊少腿的。”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叹道,“我家那婆娘跟了我十二年,见面的时间还不足一年。”
旁边一个年轻的道:“老黑,行啊你,不到一年,就生了仨小子!”
老黑大笑:“那可不,好不容易见次面,不得卯足了劲啊,小子,学着点吧!”
年轻的又凑到李政然身边,“李校尉,你家小嫂子可有姐妹啊?嫁过人的我也不在乎。”
李政然伸手摁一下他的脑门,“做梦还快点,我娘子只有兄弟三个,你要不要?”
一堆人呵呵大笑起来——穷开心呗。
李政然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老黑,我前些日子让你打听的那个人可打听到了?”
老黑笑意未消,道:“是不是那个叫周图的步军校尉?”叹口气,“不用找了,胡集那一仗,你们齐营的驻地整个都被‘萨布尔察’的láng军给围了,那个混蛋造的,向来不留活口,我估计阵亡书再不久就能送到家……奶奶的!”
李政然望着江面沉默不语……
☆、六十二 袁喜岁
周图的阵亡书送来的那日,天色很yīn沉,老天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隔壁的哭嚎声凄厉的让人寒毛直立。
李家女人想劝两句,可面对着周家婆媳俩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没有遗体,周家只能为儿子设一方衣冠冢,故乡是回不去了,gān脆就埋在了当地。
腊月初八的前一天,一切丧仪诸事皆办好后,周家也终于消停了下来,婆媳俩都像无魂游鬼一般无所依附,新年自然也不会准备了,人都没了,还过什么年?
腊八这一天,莫语提了一包红黑绿豆过来探望。
周老太太在得到儿子捐烈的消息后,不许媳妇和孙子挂孝,口中一直念叨着她儿子没死。
莫语过来时,周老太太正破口大骂着:“你个小贱人,以为我图儿不回来了是吧?你妄想!我图儿活得好好的,你最好收起你那副贱样儿,别给我惹是生非,招惹野男人!”若非莫语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那么慈祥的老太太居然会有这么凶狠的一面,钳着手指,在儿媳身上狠狠掐拧。
莫语被惊在门口不能动弹。
“你们都滚!”周老太太指着门口的莫语,“我儿子没死,你们这些小鬼饿láng,当我不知道嘛!你们想跟这小贱人合起伙来骗我的钱!想得美,我就是死也要带走,一个铜板都别想拿到!”
莫语的一条腿跨在门槛上,始终放不下来。
袁喜岁只是哭,也没有起身迎客,到是蹲在墙角哭泣的周宇跑来莫语身边,抱着她的腿不撒手,估计是被吓到了。
莫语忍不住蹲身搂过小男孩。
“滚!滚!”老太太仍不停的骂着。
无奈之下,莫语只好先把周宇抱去了自己家,让乔乔带他一起玩,等再回来时,袁喜岁已经蹲坐到了院门旁,屋里的老太太仍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