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婆婆最近看她不顺眼,莫语也躲得很勤快,与一个太过qiáng势,且又没办法与她为敌的人来说,躲避是个好方法,不是谁怕谁,而是反正她已经在气了,你又何必看着她让自己也气呢?两个人中有一个不开心总比两个人都不开心要来得好一点,不是?
所以她最近嫌少与婆婆碰面。
刚拆下织机上的布,就听门丫鬟冬儿在门外喊她。
冬儿是二弟成婚那会儿买回来的,自那之后,他们也从乡下的小房子搬进了镇上这栋两进两出的大院子里,与冬儿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长工,两个婆子——举人老爷家里怎能连个下人也没有?自从下人来了之后,莫语到也清闲了不少,不必做太多家务——她那婆婆虽然qiáng势,但更爱面子,所以尽管看不上她,也不会让她做太多有**份的事。
“少夫人,老夫人让你赶快换身衣服,报信的来说,大公子昨天就到了县里的驿站,今天一早就往家赶,可能没多会儿就要到家了。”
听冬儿这么一说,莫语还真有点紧张,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夫君啊。
在箱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身能见客的衣裳来,月白的缎袄,墨绿的罗裙,这身衣裳还是二弟成婚时,婆婆请人给她做得见客的衣裳,平时没什么机会穿,今天到派上了用场。
对着铜镜细细梳好发髻,女为悦己者容,妇容也是七出之一,要特别注意。
因为不常出门——事实上一年也就出去那么三四趟,与弟媳的举人夫人身份不同,她这边除了娘家人也没什么客人,所以嫌少打扮,也就没什么胭脂水粉之类的奢侈品,所以梳好穿好之后,下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会儿若去弟媳那儿借,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瞧瞧眉毛还算过得去,只点了些胭脂在唇上,不会太素淡,更不会过于招摇。
***
等人是件痛苦事,尤其不知归期的人。
婆婆见子心切,所以她也不得不跟在一边陪站,可直等到她那件缎袄冻透,浑身凉彻底都不见她那夫君大人的身影。
太阳快落山时,终于听到了马蹄声——这小乡小镇的,没几个能骑马的人,所以声音听起来很突兀。
顺着马蹄声望过去——
一匹黑马,一袭青袍,一身风雪。
这是个温和的男人,因为他的笑容很有温度,这是莫语的第一感触,并为此感到欣慰,至少她的夫君大人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武夫,可见未来遭打的可能应该不大。
哒哒的马蹄声引来了乡邻的瞩目,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都要过来打一声招呼,十年卫戍,转战南北,能回来不容易,且这李家长子是参加过“宏通之战”的,那场战役曾让举国欢庆,在这小小的七番镇上,他算得上英雄了,英雄这东西很少见,所以新鲜,且传奇——太过普通的人总会给自己制造些神来敬仰,因为他们没机会经历。
与众乡邻寒暄之后,李政然终于来到了母亲跟前。当着众人的面,他撩开袍子,与母亲行一个跪拜大礼,身为长子却不能侍孝堂下,这是不孝。
李吴氏早已泪流满面,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òu在外面受苦受难这么多年,她怎能不心疼?尤其他还是为了弟弟们,本来已经选进乡试的他却主动从军,为的就是让弟弟们免于服役,“快起来吧。”
李政然行过三次礼之后方才起身,一旁的乡邻们纷纷点头,这李家长子果然是个知书懂礼的,李老夫人真是好命,三个儿子都这么出息且懂事。
莫语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虽是夫妻,他们却也只有一面之缘。但这种时候,她没有表示似乎也说不过去,在捕捉到丈夫不经意的视线后,趁机微微福身,算是见过了。
李政然的视线在妻子的身上停驻,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三年前父亲病故,回乡奔丧时,母亲急着在百日之内给他娶了亲,他到没什么意见,成家立业本就是男人的责任。当时有三家女子可选,而他选了莫家的女儿,不为别的,主要是知道她是猎户的女儿,想来应该是个健康能gān的女子,他对女人没什么要求,而且自己的军旅生涯也给不了人家什么好的生活,还是娶个健康能gān的妻子比较适合他,虽然母亲不是太愿意,不过以他们家当时的qíng形,也没办法找到更好的。谁知花烛夜却发现新婚妻子是个小娃娃,如果当时不是对娶妻太不上心,他定会发现这莫家女子原来只有十四岁,所以新婚之夜,他和衣在chuáng边坐了一夜,而他的妻子却吓得蒙了一夜的被子。两人都不太清楚彼此长得是方是圆,但他就是知道这个站在母亲身旁向他行礼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以为会是个壮实健康的,却想不到是这般的……小家碧玉——这是他对她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