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然弯身将妻子从梳妆台上抱下来,“再过两个月要到安吕做行军演练,去前会有一个特别假期,大概再过四十天左右。”
“安吕?”伸手帮丈夫拉好衣襟,“要去多久?”
“起码两三个月。”是备战演练,所以时间肯定不会短,从梳妆台上摸来火折,擦亮后点上夜灯——有了女儿后,夜里都会点夜灯,方便随时起身。
莫语拿起茶壶给丈夫倒杯凉茶,“我听大嫂说安吕那边正在闹匪乱。”大嫂的娘家靠近安吕县。
他知道妻子是担心自己,劝慰道:“现在到处都闹匪乱,我们是正规的对胡作战军,轻易不会帮地方上处理匪乱,那是地方军的事。”接过茶杯,见妻子的领口没扣好,忍不住给她示意一下,免得自己看多了又会热血进脑。
莫语伸手系好扣子,想着还要再跟他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他正在女儿的摇篮前呵呵傻笑。
“你给我生了个好闺女。”他感谢她,手指忍不住抚摸一下女儿那柔嫩的小下巴。
莫语哭笑不得,刚才还在跟她缠绵悱恻,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到女儿那儿自豪去了,女儿像是他的全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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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母女俩是亲戚里最后离开得,一直在李宅住了五天,李政然不是傻瓜,他明白舅母还没死心。
说实话,当年舅舅毁约时他心里是挺难过,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最后关头抛弃了他们,让人有点心凉,但也能理解他们的苦衷,毕竟表妹是个女娃,总不能把青chūn葬送在他个可能没命的人身上,所以即使难过,也没有憎恨。
他对妻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是表妹,还可以是任何一个女人,尤其在经历过困苦和战乱之后,他不曾再对颜如玉有什么幻想,只想生活能平静一点,只要每天见到的不是断肢残臂,他就已经很满足,因为从十五岁入伍后,他所经历的事都是: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傍晚可能已经变成一堆碎骨,频繁的痛苦与失去,让他在麻木之余,更加渴望平凡的日子,再也没了年少时的勃发宏图。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家人平安,有妻有女,这就已经够了,不需要什么齐人之福、官运宏通。
但显然有些事不是他说停就会停的。
舅母跟一大早找他来诉说了一个上午表妹的苦楚,不是他冷血不顾这个曾经青梅竹马的悲苦,而是——不该由他去做得事,他不会去做,“舅母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认识的人多是入伍从军的同袍,不大适合表妹,我跟政亦说过这事,他会替表妹留心。”
孙氏哑然,因为他的回答,“政然啊……”暗示显然已经没了效果,“你……是不是还在记恨舅舅当年毁约的事?”
“当时年少,心xing不够成熟,其实这件事没有谁的错,舅母不要继续放在心上。”
“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月兮的xing子你很了解,除了你,没人能让她重新活回来。”
李政然认真地看向舅母,“上次我跟舅舅说得都是实话,我绝不会做停妻再娶的事。”
“不是让你再娶,是——”
“舅母。”阻止孙氏说下去,再说下去就太让表妹难堪了,她毕竟是个好面子的人,最好不要说出做妾这种事来。
他知道表妹在里间听着,沉吟一下后,道:“我一生只娶一次亲,再没能力去养活另一个女人。”不管他所娶到的妻子是否得他的心,他都会专心无二。他与父亲是同一种xing格,不管喜欢与否,只要是娶了,就不会再有二心——他父亲少年时曾经钟qíng于自己老师的女儿,但娶了他母亲后,从未再有异心,在这一点上他很认同父亲的做法。他们三兄弟多多少少都有受到父亲的影响,尤其他这个自小由父亲教大的长子。所以就算他今天娶得不是莫语这个得心的妻子,结果仍会是这样。
对孙氏来说,她也是出于无奈,女儿常年留在家里,已经让两个儿媳很不高兴,每次见面多多少少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真是留来留去留成了愁,否则她也不会赖上政然,实在是那丫头就钟qíng于他这个表兄。若是当年他们料到政然能活到今天,也不会做出悔婚的决定来。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讲理,但谁让她是个母亲呢,不管有没有理,她都希望女儿能有个归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