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祭_作者:福禄丸子(6)

  她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不过平时都是被谨慎地锁起来的,今天大概是他一时疏忽了。

  她顺从自己下意识里的冲动拉开了抽屉,取出倒扣在里面的一个水晶相框,照片里的人白衣白裙,俏丽明媚,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可他们都知道,这样的笑容已经永远定格,年轻的生命已化作香山上冰冷的石碑,孤零零的游魂不知现在又漂泊到了哪里。

  这张照片此前她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今天看到的感受特别不同寻常。

  乐言轻轻把相框放回原处,拿着水杯回到穆皖南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喂他喝水,没想到手刚碰到他的肩膀,那双冷凝又锐利的眼睛就蓦地睁开了。

  她是从来不怕他的,她想。即使过去他无视她、冷待她、失控地朝她发脾气,她都不觉得害怕。他是谦谦君子,他不会伤害她的,她都知道。

  可是这一刻,他这样看着她,眼睛里看似平静无澜,背后却像是有星云瀚海在翻卷着,随时都可以把她吞噬掉。

  她勉力朝他笑了一下,“你醒了?先喝口水,然后去洗澡换件gān净衣服再睡吧!”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为他不打算喝水了,刚打算把手收回来,他却把杯子接过去,仰头将一杯水喝得gāngān净净。

  她看着他仰起头,最脆弱的咽喉部位,男人硬朗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把空杯子递到她的眼前,又露出那种有点挑衅意味的表qíng。

  她轻轻别过脸去,只问:“还要吗?我再帮你倒一杯。”

  杯子这回在她手里没有握牢,因为手腕突然被另一双手给钳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只水晶玻璃杯就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幸好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她提起的心稍稍一松,却依旧加速飞快地跳动着。

  “你刚才在看什么?”穆皖南终于开口,抓着她的那只手手心里还有未gān的水彩颜料。

  丝丝缕缕的橙红色从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渗出来,灯光一照,像是猩红的血液。

  “我看到你的抽屉没锁好,帮你整理一下。”

  否认也没有用,她知道他都看见了。他应该早就醒了,或许在她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或是她捉住他的手仔细地往他手心里涂上颜料的时候,就醒了。

  他在观察她,看她窥探着他那不算是秘密的小秘密时,是什么样的神qíng和反应。

  她的镇定似乎激怒了他,腕上的力道更紧了些,捏得她要咬紧下唇才不至于痛叫失声。

  “你先放开我……”她试着与他打商量,“你喝多了,我帮你放水洗澡,早点休息吧!”

  他却不依不饶,“你明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提也不闹了?你是真的看开了呢,还是故意装出贤惠大方的样子?你装给谁看,俞乐言,这里明明只有你和我。”

  “还有思思。”她不顾手腕的疼痛,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毫不迟疑地轻声补充道,“我们这个家里……还有我们的女儿。”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敬他,穆皖南的眼中有丝微妙的qíng绪一闪而过。

  她趁机想摆脱他站起来,可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手上一拽,她重心不稳跌向他,拉扯间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板上。

  ☆、让她疼

  他喜静,地板都铺着柔软的地毯。所以尽管她很瘦,背上的蝴蝶骨最先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这么一跤还要承受他的重量,却并没有感觉到疼。

  只是身下已经一片láng藉,刚才端来的水彩颜料没来得及收拾,五颜六色地泼溅在地毯上。

  指尖碰到的黏腻让人很不舒服,她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不愿想象这糟糕的qíng形待会儿要花费多少jīng力去清理。

  她抬起手来,双手终于得了自由,可穆皖南的手掌此时却覆在了她的颈部。

  “别再拿孩子说事儿了,你要是真的疼她,咱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话里包含了太多涵义,就像他此刻的手,并没有施力,只是那样虚拢着,她却刚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和仍未gān透的水彩颜料。

  很复杂的感受。她觉得好笑,不要提那地毯了,她自个儿也是láng狈不堪,千疮百孔的样子横陈在他面前。

  “如果你觉得掐死我可以让你好受一点,那你可以再用点力。”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张了张嘴竟然真的笑了,“不过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世上再多死一个人,并不会让已经死去的人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