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先把一脸担忧他再遭自己主子‘毒手’的芸古嬷嬷送走,谢玄回身的时候,苏水青身边的两名美貌童子也早已会意地退回隔壁小间扣上门,将实闭的空间留给主人。
“难得你还知道我有正事。”谢玄轻嗤,宽袖一拂坐回椅子上,拿起瓷杯优雅地品了一口。
“能让畏在下如鬼的谢军事大人亲自上门,看来这事还小不了。”水青支着脸颊,轻笑着单手摇着绢扇。这个侗偿风流、洒脱不羁的时代,却更是shòuxing与人xing冲撞得最激烈,法纪淡薄的撩乱年华。
兰亭蓄美酒,公子糙狂书是名士大雅,但烹妻煮姜。以人ròu供友朋欢乐更是豪侠气魄。
谢家高门大阀, 名士辈出,但这世间不是只需要谈论老玄、醉卧竹林便天下太平官场明面,风花雪月下掩盖着的龌龊不堪、肮脏丑陋的权色jiāo易才是供奉着这些人锦衣玉食的根源,似莲花塘下的污泥。
总要有人来做这些腌趱事的。
他恰好对这些事比较敏感又素不避讳。
“泰国遣使来访,据说从天竺请来高僧,得西天佛经数部,需要名家方敢翻译抄卷,而我朝乃书法大家所以特来相邀。”
谢玄搁下茶盏淡淡地道。
“哦,他们想要谁?”苏水青闻言晃着的扇子微微一顿。
“王献之,王中书令。”谢玄慢慢把玩着玉杯,垂着的细长飞扬的眼,他睫羽极长,却丝毫没有卷翘飞扬,直直的鸦羽,冷光流转间还有种暗金属的锋锐。
“新安公主横刀bī娶,风流蕴藉——王献之?”苏水青挑眉。
这位风流倜傥的才子大人和他写《兰亭集序》的老爹一样名满天下,一字千金。
不过…
“这还真是个烂借口。”谢玄唇边泛起冷笑,哪里有去借他国重臣去替抄经书之理。
苏水青想了想:“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借口烂不栏。”
“他们是在拭探我朝的底限,时常龚扰我徐州、襄阳。迫使我们不得不一再退让,上次送出的丝茶油盐和数万两huáng金白银说是和他们购买宝马,实际上根本就是陛下求和芶安于江南之物!”谢玄五指一捏得玉杯咔嚓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泰国日渐势力大,如今平了内乱,收服了那些异族豪侠。苻坚如今即将一统北方,更是对江南虎视眈眈,剑指江南,边关异动频繁,可陛下不但毫无抵挡练兵之志,却时时和朝中芶且之辈对叔父施压,只求朝夕亡安!”
谢玄如玉面容上闪过yīn沉,那是属于眼见家国被侵吞蚕食,却力不从心的慨愤。
让水青隐约间想起史册上另一个同样赫赫声明,文武出众,白马银抢驱逐敌虏的少年将军,只可惜不得善果。
“幼度兄,小心祸从口出。”他提起丸转玉壶,为谢玄杯中斟酒:“忠孝节烈是谢家立族家训,一 如壶中美酒香醇,只是若这杯子不小心漏了,碎了,这酒就可就只能沾染污泥尘土,làng费了。”
谢玄看着手间沾湿的酒泽,神色微凝,随后搁下滴漏的杯子,轻慢洒脱的一笑隐约有剑气寒光流转,大袖一挥:“所以不管那拿杯子的人是不是愿意,他都得给我好好地拿着这个杯子。”
夏风拂过,梭地chuī得他衣袂翻飞,似秀挺傲然于云海间的琼树青松。
苏水青轻笑,到底是谢家最得宰相大人钟爱的兰芝玉树公子,便是这样的傲纵神态,也是让人……心痒难耐。
比起他手下的头牌公子也不逞多让。
“收回你脑子里的下九流念头。”谢玄轻笑着拿过他的扇子在水青蠢蠢yù动的手上一敲,毫不客气。
“年纪不小、也不求些上进,非得成了建康的一等一有名的破落户,连叔父都拿你没办法。”
“没有我们这些下九流,怎么显得出你们这些名士大儒,帝王将柏的风采斐然高人一等,我这破落户可没有什么爱国之心,只重银子在眼前和求份好心qíng罢了,做不得达官贵人。”水青也不恼,笑嘻嘻地揉揉自己的手。
“嬉笑怒骂皆由人,谁比建康苏家掌柜更放dàng不羁,风采斐然。”谢玄扇子一挑居高临下地挑起水青尖翘圆润的下巴。
便是这样的苏水青,要什么是什么,从不似世间人这般做作和掩饰。却又进退得当所,以才更让见惯以退为进的官场伎俩的叔父垂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