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我说了算_作者:容光(64)

  他说:“我妈妈。”

  余田田竖起了耳朵。

  “我妈妈就是在手术台上大出血,没能下手术台就去世了。”

  那是陈烁十七岁的时候,父母经历了很多年的大吵小吵,终于在那个初chūn,母亲因为又一场争吵的爆发,哭着冲出了门。

  陈烁和陈熹躲在书房里没出来,正处于叛逆期的陈烁戴着耳机,而陈熹抱着腿坐在地上,心qíng沉重地听着门外传来的争执。

  母亲夺门而去的动静传入陈熹耳里时,她着急地爬了起来,一把扯下陈烁的耳机:“哥,妈妈走了!”

  陈烁只说了这么多。

  他忽然间止住了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沉默地看向了远方。

  余田田想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妈妈为什么会去世。

  可是陈烁转过头来望着她,只一眼,她就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沉寂的大海,没有任何风chuī糙动。

  因为更多的qíng绪都被淹没在了海底。

  这个男人的悲伤是隐忍而无声的。

  她只能动了动嘴唇,最终嗫嚅着说出一句:“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就连这句话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劝慰。

  她猜他的母亲出了车祸,又或者发生了其他意外,也许那就是他从不提父母的原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悲痛,为父亲是导火索而心生怨恨。

  可是陈璐瑶呢?

  陈璐瑶又是怎么回事?

  余田田不敢问。

  陈烁踩灭了烟头,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余田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高而清瘦的背影,无端想起了他送她回家的某个夜里。当她从单元门里往外看时,只看见他形单影只地坐在车里抬头向远方看的样子。

  繁星满天,树荫下人影成双。

  但只有他。

  只有他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好像融不进这片夜色温柔。

  她忽然间忍不住小跑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地上忽然多出来她的影子。

  她低头看,看见了身侧那只垂在白大褂旁边的手,修长gān净,手指纤长。

  忽然忍不住想要握一握。

  她动了动手指,却最终也不敢有所动作。

  她只能笨拙地从背包里掏出了她那毛茸茸的小熊手套,塞进了那只手里,说:“天台冷,你站了那么久,把这个戴上吧。”

  陈烁沉默地抬起手臂,把那两只小小的手套凑到眼前看了看,又拎起其中一只与自己的右手比对了一下。

  手套小得离谱,而他的手指超出手套长度的三分之一。

  余田田羞红了脸,赶紧尴尬地伸手想要拿回来。

  陈烁却将那双手套忽的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余田田:“?”

  他淡定地说:“送出手的礼物,断然没有重新拿回去的道理。”

  “可你又用不着……”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他一耍无赖,余田田就忍不住呛声:“那你说你用它来gān什么?”

  “睹物思人。”

  四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

  余田田呆住。

  一秒,两秒,电梯里忽然安静下来。

  直到陈烁忽然间伸手戳了戳余田田的脑门儿,“笨蛋,逗逗你也不行,看你这表qíng活像吞了屎似的。”

  余田田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超他后脑勺重重地砸了一下,“神经病!”

  电梯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陈烁在后面大喊:“喂,余田田!你跑什么跑啊?还坐不坐顺风车啦?”

  余田田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骂:“坐坐坐,坐你个鬼啊!混账东西!无脑患者……”

  骂着骂着,她忽然又泄气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瞬间,当他说出睹物思人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间停滞了片刻,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听到他说是逗她的时候,一颗心又忽然间沉入谷底。

  她悲伤地捂着心脏。

  完了完了,她这是怎么了……

  陈烁眼睁睁地看着余田田跑掉以后,这才记起自己的白大褂还没换,还得重回二楼换衣服。

  他踏回外科人去楼空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一盏一盏应声而亮。

  这里冷冷清清的,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