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祝爹爹——”我拾裙而上,举案齐眉。
“上寿堪臻孰似公,
优游杖履信从容。
观澜雾沸滇池月,
听làng风梳峻岭松。
盛宴开樽耽静夜,
高椿对雪傲严冬。
待添海屋筹应满,
遥拜南山最顶峰。”
我念念于心,字字矶珠,朝英一展卷轴,丝绢装裱,八行七纵,五十六个柳体大字,笔笔瘦挺劲媚,遒劲峻拔。
“珍珠代大哥大嫂暧儿曙儿送爹爹的生辰礼物,求爹爹喜欢。” 我一叩到地,扭脸冲李系扮个鬼脸,如愿地,那小气鬼又惊又喜的模样收入眼底。
“好!好!好个褒而有度,贺而无媚,祝而谦恭!”先鼓掌称好的倒是张九龄张老爷子,我家老爹抱了孙子笑得连嘴都合不拢,再看清高如李泌者也微笑点头。
“阁老,您女儿真是吴兴第一才女!”张九龄一开金口在座各名人佳士都大点其头。
不是吧,我顺手牵羊的嘛,昨夜想了一夜,也记不得是清呀还是明呀的哪个人写的,君子不夺人之美,要是被哪本史书上记下这首七律是郭珍珠写的不是颠倒历史了么,我到此时才想起来要谦虚,“珍珠哪敢当才女嘛,涂鸦之作哪比得上爷爷的兰叶chūn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沈姑娘莫谦虚,小王也有一句上联,烦请姑娘妙笔生花对出下联。”李系整袍起身,纵笔纸绢,他的字风流妍妙,是后世广为临摹的东晋书法大家王羲之的书风。
“一千五百年湖山,文开吴越。思及第状元,馆阁士子,风流何需更提诗词曲赋。”
“沈姑娘,请对下联吧!”李系塞了笔到我手,乐呵呵地看着我有些呆呆的模样。
“小姐,您对呀,别楞呀。”朝英暗暗戳我,我不是楞,我是呆了。
这王羲之的书风,这颂赞石湖美景的提联,后世明明是刻在苏州石湖边上的嘛,苏州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只不过么,“一千五百年”成了“二千五百年”,唐后又有一千年嘛!历史真是开我玩笑,人人都以为是王羲之写的石湖提联,原来竟是出自李系之手!
“可要我告诉你,嗯?”李系贴耳低语,那得意的样子就跟昨晚一样。昨夜我苦思祝寿词,原想请他这标准的古人略施援手,谁知他就为一首曲子甩袖不理我,切,小看我啊,我提笔蘸墨,一厥仿王羲之体的下联应声而出:
“一万八千亩图画,景冠姑苏。有行chūn串月,塔影钟声,华采依旧不减唐宋明清。”
我不敢更动历史,依旧写了“唐宋明清”,管他李系懂是不懂,搁了笔就遁。
一左一右,两只手捏住我臂,李系在左,独孤神医在右。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下联的?你怎么知道的?啊?什么是宋明清?”李系激动得无以复加,有什么可奇怪的,后世刻在石碑上,到过的人都知道的拉。
“丫头,你做的梅花傲艳实在太好吃了,比上次那个煎猪菲力还要好吃百倍。这样好不好,你做我孙女,明年爷爷七十大寿时你做七十块ròu给我吃!”老神医左右开弓,一手的油腻吓得我倒退三尺。
“爷爷,您慢慢吃啊,吃太快不消化的……珍珠本来就叫您爷爷吗,当然就是您孙女了……朝英,看看我衣服拉,有没有沾了油呀……沈大人救我呀!”我淑女万千地到主席,却láng狈不堪地逃回来,一边是李系火烧似地灼灼盯了我,一边是几个老人家捋须直乐,低调,低调,我躲了沈刺史一桌开始大快朵颐,正宗地寒山素宴哦,很贵地说。
酒酣宴终,宾主尽欢,一行人分乘两艘画舫游湖,我铁了心跟定了沈刺史,一船的文人雅士,光是谈论这石湖的出处典故就让我大呼长进。
苏州石湖乃是太湖的支流,居上方山东麓,相传chūn秋时,范蠡带了西施就是从这里泛舟入太湖。石湖东面有越来溪,溪上有座越城桥,是当年越王勾践率兵攻吴从太湖挖通水道,屯兵士城而得名。越城桥的右首,有座九环dòng桥,叫行chūn桥,这里便是石湖看串月的最佳处。
今夜十五上弦,行chūn桥畔船舶如云,人头攒动。月色初起时,清澈的光辉透过了九个环dòng,一桥九孔,环环相连,重级石阑,空水映发,悠悠烟水,淡淡云山,宛若展开的一幅江南山水画卷。明月正中,正对环dòng,一环一月,其影如串,湖面微波粼粼,波心dàng漾,水中之月,随波起伏,犹如一串明月,是为天下奇景——石湖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