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般待人会吃亏的。”这句话第一次从朝英口中听到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风水轮流转,向来是我说她会被人欺负这回倒换她了。
“小姐不信么?瞧那边的殿,崔孺人来求子了!”她一指左边的观音殿,殿门外立了几名女子,一名云鬓盛妆少妇模样的女子正朝我们望来,两名侍女相随,正是崔娉婷,她也来慈光寺了。
我日落后出府,在门口正碰上她,她的车往皇城方向去,我的车出城西往慈光寺。今日气压极低,闷雷不断,一路车马缓行,我走得早到得却晚,在寺里也没相遇,因为她拜的是观音殿,我拜的是武德殿。
既是相遇索xing大大方方打招呼,她问我可是为兄长祈福,我称是,每月初一十五进香祈福已成习惯,如今郭曜郭旰也入了伍我更来得勤快。“要下雨了,可要一起走?”我看看天色,空气中沉闷cháo湿,青蜓飞得极低,看来是要下一场雷雨了。“姑母正在里殿,要不……”崔娉婷为难看看殿内,怕是等了些时光,殿里的沙弥寻了张凳来。“你坐你坐,那我先走了啊。”我不客气地先走一步,与韩国夫人同行啊,我还想吃下晚饭呢。
真叫做是走得早不如走得巧,下山出寺二十里,还没到延兴门,车马止步。等了一会,我探出车外,朝英从前面回来,发上已飘了些雨丝。“前面有位老人家从马上摔了下来,听说是什么西平郡公,叫……哥舒翰的!”
啊!哥舒夜带刀的哥舒翰啊!我急急下车,前面已围了些路人,一个武人模样的男子扶了位须发半白的老者,那老者半苏醒状,嘴角一点白沫还未擦去,左手左脚轻微的颤抖。这有点象西医里面说的中风啊,中风者该及时诊治,不然轻则手足有碍重则半身不遂。我唤车夫与那男子一起施力将老者抱上车,吩咐他们赶快入城送医就诊,那男子颇有些见识,问了我府邸何处后立刻抱拳施礼,“在下王思礼,末将送哥舒将军就医后立刻返回接王妃回府。”
哦,还真是哥舒翰啊,夜带刀的一代名将怎变得老弱病残了啊,没时间多问原因,我请他先走不用管我。
“今日之事多谢广平王妃援手,末将日后……”那叫王思礼的人继续客套,我啼笑皆非,一个手势制止他,“王将军,你到底走不走啊?”
“走,走!”他呵呵一笑,上马护了马车进城,走了几步回身再叫,“王妃,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是不必,倒是现在谁来英雄救美啊。进延兴门走了没多久我开始后悔,本以为慢慢走回去也用不了多久,没想到出门既有车接送的舒逸日子过了久了人倒骄气起来,一身纱衣贴了背脊又湿又粘,胸口还象是堵得慌的闷热难受,步子越迈越小,最后走进邻街的茶楼里一屁股坐下半分都不愿动弹。
“这样的好事小姐日后可得掂量着做,这回回府铁定是晚了,让殿下瞧见了您的模样明日又该禁足了。”朝英叫来茶点,嘴里念念叨叨,说这般停停走走最起码再过一个时辰才能走回十六王宅巷。
“还走?做什么不坐车啊!”我哀叫,朝英大姐,你是练武的人,一口气走上一个时辰是没问题,我要是能象你一样还会被禁足吗!
“车?哪来的车?”朝英傻眼,我努嘴向大街,她还没明白,长安东市繁华西市萧条,放眼望去,满大街也没几辆车的。“崔孺人的车啊,她不是比我们走得晚嘛!”我提点她,由西郊慈光寺进城只西门延兴门这一条道,我做雷锋之前可是想过的,搭个便车总是没关系吧。
“小姐若总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日后会吃亏的!”朝英又一次发表此类见解,这次还多加了一句,“她要是会停下载小姐一程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那女人根本巴不得……”
“巴不得怎样?”我由杯中抬头,意外地发觉她竟捏着拳,忿忿的模样。
“反正,反正小姐不可再象从前一般待人,即便是殿下不做主,朝英会守着小姐,没人能伤了您!”她难得的口风严密,我大感蹊跷,正要绕着弯地问她,她伸长脖子往当街一探,“来了呀!”
如我所料,崔娉婷的车果然来了,也如朝英所料,车马略顿一顿,崔娉婷的侧面随天青窗帘一卷一落间加速而过,“姑母,是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