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史副使,本王有要事在身,恕先行一步!”阿波达gān再不迟疑,拨马远走,尘土飞扬,身后一gān胡将唯马首是瞻,转瞬走得远了。
片刻后张保宝与幽州守将赶到,人马逾千。史朝义扶我上车,我探到他掌心,濡湿津津。
“我刚才实在是没有把握。”他轻拭掌心,语声暗哑,“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我知你喜欢它,本想只走开片刻,哪知……”
掌上微凉,通体盈绿,温润萦萦,九环相连,环环相扣,碧玉九连环,他竟然买下了它!
“副使大人,末将幸不rǔ命,特来jiāo令!”遥遥旗帜翻飞,一队铁骑扬尘赶来,领先两匹快马电掣般飞奔到车前,两人翻身下马,满面兴奋。
范阳长史严庄,司马张通儒,这两人并未随行,怎么也来了。
“伤者留下,整队出发!”史朝义一声令下,其部铁骑立刻化整为零又化零为整,负伤军士弃马jiāo箭,其余军士重整盔甲补充箭矢,动作有序毫无二致。
“朝义,听说勣石两军开战,可是真的?可需小弟率军同往?”张保宝与幽州太守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觉qíng况出于意料,忙赶在史朝义上马前询问。
“张兄愿同往?同往左贤王金帐?”史朝义一笑,张保宝立刻变色,“阿波达gān?你要攻打突蹶左相?使不得,史兄难道不知葛腊哆神力无匹,十二左卫以一当百,何况幽州与左相以誓相盟,不起gān戈。”
史朝义仰天长笑,直笑得豪气gān云气势如虹,啪地一声,一包物什掷于地,黑暗中一股血腥之气迅速漫开。
“朝义先斩后奏多有得罪,还请张兄在伯夫面前告个罪。所谓誓盟,在下早已破了。十二左卫已去其八,我史朝义龇睚必报,多杀几个,倒是毫不介意。”史朝义飞起一脚,包内之物四散,我这才看清,原来一包尽是血ròu模糊的耳朵,由人身上活活斩下的耳朵!
再次醒来已身在温暖厚实的锦被中,窗外车轱声轻微缓慢,luǒ露的颈上又辣又痒,我一动,教人一把捏住双手。
“别动,上了膏药,你且忍一忍。”微凉的气息chuī在我颈上,略略缓解了不适。
“朝义哥哥,你打了胜仗了么?”我噗哧笑出声,他下巴胡茬青青,一身白袍也未及换,哪里还有往日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样。
“这般模样还笑得出,也只有你了。”他摸摸脸庞,自嘲一笑。
“小姐醒了!”车帘掀起一角,白白净净的小脸凑了进来,薛朝英清新可人,如身后这一角晨曦,红彤轻吐东方发白。
“朝英,把粥端来,再打盆水来。”史朝义吩咐了一应物品,不多时朝英准备妥当都送了进来。我本以为翩翩公子要自个打扮,哪料他亲手绞了毛巾替我擦脸擦手,才用了剩下的水洗梳刮胡,焕然一新。
“咳,咳,你做什么喂我?”我呛了一口,才恍然发现他正舀了粥喂我。
“我问你可饿了,是你自己点头要喝粥的。”史朝义好笑,我忙抢过碗,急急舀了就往嘴里倒,生怕他再动手喂我。
“慢些,还有多,没人跟你抢。”他摇头,又忍不住笑,“女儿家都轻嚼慢咽半分称饱,哪有人象你这般吃相。”
“做什么委屈肚子,饿就是饿了嘛。再说做饭的人若知道我如此吃相自然也会开心百倍。”我举着空碗证明所言非虚,这粥糯软稠滑,加了大枣、米仁、银杏、花生、梨ròu等辅料,果然清香无比,勾人食yù。
“对,你说得对,我很开心。”他温温柔柔地笑,听得我一愣。
“你做的?”我问。
“嗯。”他答。
“你亲手—做的?”我再次确认。
他勉为其难,“我以为煮粥这种事还是用手比较方便。”
我张着嘴,忘了合拢。替我洗梳,亲手煮粥,还喂我吃,这是哪朝哪代的事,从三品朝廷命官伺候我一个小姑娘,我败给他,也败给自己。我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了,我只眼光一驻留,他就巴巴买了九连环来送我,又单枪匹马救我,亲力亲为照顾我,我不想欠人,怎么欠了一个又一个。
“别对我那么好,其实我……”我口吃起来,坦白是一种美德,可是这种美德需要很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