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持着不睡,王思礼随行保护,他派了几名军士去迎李俶,我们会在延兴门会合。张妃杨国忠想扔了我们在长安等死,他们算错了,别人不知道我知道,玄宗皇帝移居大明宫是掩人耳目,东逃延秋门也是假象,他们根本是要西逃蜀中,如此大难临头还一心害人,他们会得报应!我指天发誓!
大嫂坐进车里陪我,李系送了支人参来,她生嚼哺我,我jīng神渐好。车行到西市的时候瑾儿有些哭闹,大嫂摸了摸说是尿布没湿许是饿了,我坐了起来要她抱给我哺rǔ。“珍珠。”她yù言又止,迟疑了片刻还是将瑾儿抱到我怀中,解了衣襟手把手教我手势方法。弄得一头大汗,小婴儿愈哭愈凶,我有些傻,为什么会没奶,不是生完孩子就能哺rǔ的么。“你早产,过些日,调养得好些才会有奶。”大嫂接手抱去,取了食盒中准备着的米汤哺她,她喝得几口便不再哭闹,不一会儿又睡去。“她饱了?”我希奇,刚才李适吃奶的时候可是叭哒叭哒地吮了好些时候,小瑾儿怎没吃几口就睡了。“女孩儿么,胃口小些,也娇些。”大嫂轻拍她背,直到小婴儿打了奶嗝后才小心放下。
“珍珠,你与李系,好象不太寻常啊。”她终于说出心中疑惑,事实如此,连大嫂都能有此感觉何况他人,这也是李系舍下rǔ娘侍女的原因吧,他要我不用担忧,他说会寻到稳重的rǔ娘侍女照顾我和适儿,其实,他是不想让刚才的一幕让人知道,今日,他做得太多,甚至多过李俶。
我沉睡的那一刻其实是最危险的一刻,若不是他,也许我已产后血崩。所有人都叫我用力,叫我不能睡,因为我生了李适,却没娩出胎盘。一般人娩出婴儿之时便会同时娩出胎盘,而我却没有,产婆注意到时已开始有些出血,那是分娩中的大忌,用现代的说法叫做产后大出血,在古代,叫做血崩。他闯了进来,qiáng行要我清醒,要我挣扎,经验丰富的产婆助我娩出了胎盘,然后止血,然后我安然无恙。
我没有应声,也不知如何回答,阖目后的极短时间里便放下紧绷整日的神经,“大嫂,他快来了吧。”我低喃,睡去。
这一夜我睡得极浅却极安心,其间车马始终疾驶不停,窗外不时有人策马跟进压声jiāo谈,有时是李系,有时是王思礼,最后一次醒来听到冯立说话,他说广平王已到京郊,正由禁苑向西赶来,天亮时该能追上我们,我睁眼望了望窗外,青帘掀起的一角有些灰白,蒙蒙的亮光透进车内,天,快亮了。
天,是亮了,天宝十五年六月十三,这一日终于到来。很多年以后,当我想起那个清晨,想起那日的逃难,想起李系,还有瑾儿……我不悔,我永远不后悔。
是爱是恨爱恨纠缠难分,
只剩下红颜泪痕湿透青枕。
一盏寒灯偏偏又清照暮chūn,
会否清冷有谁来问。
想必是上天喜欢捉弄人,
越多qíng偏越要在红尘翻滚。
……
“殿下!殿下!”
“珍珠!在哪?啊!她人呢?”
“王兄!等等我!王兄!珍珠她……”
我被惊醒,挣扎去掀帘,帘儿霍地掀起,四目相对,柔肠百结,刻骨铭心的话语难以人间的语言倾诉。掀帘的手教他一把抓住,接着是腰背、是整个身子,他抓得大力掐得满怀,我甘心堕去,不知痛楚,只知沉沦。他亲吻我,面上每处每分;他厮磨我,胡荏粗糙密密;他唤我的名,如梵如咒低喃不绝。
“广平王,我妹子昨日生的辛苦,你让她歇歇嘛。”大嫂出手抢我,我鬓发凌乱,面上也红了一片,他的胡茬好硬。他手抚我脸,柔声唤我,“珍珠,辛苦你了,我被逽儿吓死,她说你早产,说你差些血崩……”
“母子平安,王兄,母子平安!”李系探头进来,他疲惫地笑,抱了李适到李俶手中。
“我没事,适儿很好,瑾儿也很好。”我拉过他手轻轻逗弄粉嫩的小脸,“俶,恭喜你,我们心想事成,得了一双儿女。”
第三十九章 飘零燕(一)
第三十九章 飘零燕(一)
长安城头白头乌,夜飞延秋门上呼。又向人间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金鞭断折大将死,骨ròu不得同驰驱。腰下宝鱼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一厥《哀王孙》见证了大唐历史上著名的西逃,凄凄惨惨戚戚切切中渭水已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