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拉开chuáng帏,我长吁,是个女孩儿,粉粉嘟嘟,可爱漂亮,却不是我的瑾儿。瑾儿骨架纤细,她胖些,瑾儿胎发绻绻,她直发粗硬,还有,她不是丹凤眼,那样秀气的凤目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有。“史朝义在哪里?我要见他。”我对周围的人说,我要见他,我要知道郭旰有没有带着瑾儿安全离开,他一定知道!
“大将军就在后殿,小姐睡时还是将军为您盖的被。”那宫女再答,手一指,指向深深的殿后。
我寻着后殿而去,一路通行无阻,也没宫女跟随,第一脚踏进的是书房,这书房定是他务公之所,因为书案上是一座碧玉九连环。六年了,它在我身边四年,在他身边两年,他竟随身携带,这个男人该有多念旧……一声温雅的笑声惊得我跳出乱七八糟的心念,我在想什么!我怎么可以对着件小小的物什胡思乱想!
他是在后殿,与书房一墙之隔的内室,我在门外停住脚步,因为房里还有一个女人。
这笑声象他,浚浚温雅,只是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嘤咛的迎合,还有男人匀息渐重的喘息……我突然意识到房里的人在做什么。
“难道你还不知我为何将你从范阳接来,嗯?”男人的调笑从房内传出,那是史朝义,千真万确。
“妾身不懂嘛,将军若是喜欢妾身当初为何将人家送了他,现在又接了人家来,神神秘秘见不得人似的,将军到底要奴家怎样……”
“怎样?我是男人……现在,你可知该怎样?”
我听不下去,史朝义,原来他……
我转身就走,迈出的步子却在他一句之后冰山般僵住。
“你要补偿?那好!我书房中有座碧玉九连环,就送了你吧……呜,不够?贪心呐你,今日不走了好不好?只陪你一个!”
我僵住,低头看去,我的左手,正拿着那座九连环。
我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事过之后我无颜去想,更无脸去想。我当时,竟然,有那么一点——吃醋?
我吃过醋。李傲曾有次离开琉璃阁后到我的房中,他身上有香粉的味道,是崔婢婷身上洒的香粉,我对香料过敏,从来只用沉香熏室。其后他必沐浴更衣再来,再后来他再不去西面的阁。那次我是吃自己丈夫的醋,可史朝义,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心态,我,怎会这样!
“你要见我?”
突然之间的火烛通明,我举手遮眼,待适应光亮之后他己挑入帷帐。我是毫无心里准备,他是主我是囚,他说进就进……他不是说今日不走的么?
“你要见我?有事吗?”他再重复一遍,我点头,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手掌伸来,“写在我手上。”他掌上五个茧印清晰分明,我避开茧印刚写了一个“郭”字他己懂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郭旰临走时我给了他止血化淤的药,以他的脑子该知道是我三万大军杀人比较快还是哄人吃毒药比较快。”
我再点头算是无话再问,侧身朝里,静等熄烛落帐。chuáng榻不动,他始终没有下榻,刚才他语气僵急,甚至,有些不耐。忽地,身上一凉,“那么凉!你刚才在做什么?”他一把掀开被子握住我脚,我收脚,他握得更紧,“刚才,你在想什么?”他往怀里带我,我咬了唇用力去避,气力如此微末不济,我一寸寸往他怀中靠去,只见他眼底笑意愈来愈浓,渐渐轻笑出声。
“珍珠,过而不入,你要我好等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开始心里发毛。
“我的意思是,申时一刻你在崇晖殿内寝门口做什么不进来?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
他一瞬不瞬地看我,由他的眸子里我可以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我咬唇,牙痕愈深心底愈惶,他什么都知道,他引我进殿?他是故意的?为什么?
“你喜欢我,珍珠,你喜欢我是不是?刚才,你趴在窗口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他锁紧我,每一记心房颤动都不放过,他定住我,蛊惑至极的嗓音由眼至心一分也不流逝,我摇头,使劲地摇头,晃得头脑发昏依旧是躲不开,躲不开他的注视,躲不开他的声音。“还想躲我?你不说话就能封闭自己?你不回应就能打消我?小珍珠,我看着你长大,你信不信,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即便你不肯承认我都能教你看到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