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时候,补偿,并非一定要两人在一起,每个人,或许有属于自己更好的生活,李豫,你说对不对?”大哥揽我紧紧,我们重逢第一次,他正式为我未来说话。“珍珠从小没爹没娘,她一切都是听我,都是我作主,读书,嫁人,所有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所以,过去一切,对的错的,由我负责,我来承担。现在,她回来,你让她自己做一次主,自己决定一次,好不好?”
我热泪夺眶而出,我自己做一次主,自己决定一次,我甚至忘了他最后那句问句,“我不要进宫,我不想,不要,不愿进皇宫…哥哥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我扑向他,我大声说不要,说了无数个不要,说到耳边萦绕不绝。
“不说了不说了,嗓子都哑了,擦擦泪,不哭了。”那双手来扳我,擦面擦泪,湿湿手背,是李豫,他温柔对我。
“我上午说会补偿你们母子,老神医没耐心听下去。我是想告诉你,适儿升平是我长子长女,自然承袭我所有荣华,华阳虽非我所亲生但我绝不会待她半分不同,还有迥儿,我亏欠你们母子最多,这次回京也暂时不能接他进宫,等有朝一日,我定加倍补偿你们。”
“迥儿生于潞州,七国时韩以潞州、泽州为半,有朝一日,我会昭告天下,迥儿是我李豫亲生骨ròu,既为韩王,列诸王之首!”
他说什么我已不在乎,我笑颜向他,他终于允我一次,过往一切,他已不再计较。“珍珠…你笑得…好美。”他痴痴,瞳中的我,梨梨笑颜,星眉如画。
一直到凉州我jīng神大好,车停太守府,九瑾从石阶上一跃登车,她长高了,长壮了,五岁的小女孩,长得比七八岁的男孩子还高,她还会拳脚,据说她有许多师傅,南阳王李系是第一个,长孙全绪是第二个,东宫侍卫更是数不胜数,李豫夸她吃得起苦,每日练功,冬夏无休。
大哥与李豫准备起程去金城郡,他们与吐藩赞普有约。新年里纠缠我的人果然是吐藩国的世子,而河源郡王也的确是认出了我,他密信到长安的那日李豫即与大哥赶来关山,明里是相会吐藩赞普,其实是为找我。(注:吐藩国王称呼为赞普)侍女来请我入浴,我带了九瑾和迥儿一起,一行人众多,进了内院浴池,那是当年李豫见了灵州郭府的浴池心动而建,爷爷正从里面出来,一室的糙木香,夹着淡淡的药味。“爷爷!”我大声叫他,难得的一刻,虽不是独处,但总好过从前。“爷爷…我以为…再见不到您。”
我望他依依,那么多人,想说不能说,我该怎样告诉他,告诉他等我,我可以,可以做主自己的未来。
“丫头,咒我啊!进去吧,别泡得太久,明日再泡,这老毛病不是一日两日能好,好好养着,有我在。”他摆手让众人进去,我拉住他袖,“爷爷,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他开始笑,那信原来是出自他手,他假爷爷之名送信,以此得我讯息,本是无计之计,无望之望,却是竭尽所能,竭尽所不能。
“写的…西望明月忆娥眉!”他呵呵大笑离去,九瑾仰头,“娘,西望明月忆娥眉,是诗吗?”
“是诗,李白写的,我在巴东山峡时,西望明月忆娥眉,月出娥眉照沧海,与人万里常相随。”我念诵,池中回声朗朗,诗是好诗,对亦是好对,西望明月忆娥眉,怎奈关山忆梦远。不要再做只会忆梦远的小女儿,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我也可以,不是吗?
蒸气缭绕中九瑾和迥儿的笑闹泼水声愈来愈低,我渐分不清雾气和梦境,念念声声,稚嫩声声叫我娘亲,有人大叫我王妃,还有叫我娘娘,还有…“珍珠!珍珠!珍珠!”我被李豫拍醒,一口冰凉之气,我身上簌簌。“你在穿衣时晕倒,那帮奴才真是废物,那么多人看着都会出错!”李豫松我裙带中衣,他说我在穿衣时晕倒池边,一池的雾气蒸气,当时竟没人看到,直到两个孩子叫着要娘。“幸好我走时想再嘱咐嘱咐你…来,穿上,别一冷一热再着了凉。”
我喷涕一个接一个,他脱我汗湿衣裙以袍裹紧。“别…给我杯糖水…我自己穿…”我躲他,袍下的我,几乎不着寸缕,我这样子,这样子…“珍珠,你怕什么,我们孩子都有了。”李豫控住我脸,肩颈胸际,衣袍只手滑落,愈渐炽热,愈渐相贴——“怎么晕了?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