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母后保全珍珠和瑾儿,母后一切吩咐,系自当遵命!”
李系说得斩钉截铁,我却知他心急气躁。关心则乱,李系忧瑾儿身世曝光,忧我生命安危,一个段志恒,一厥卜算子,他脱口而出——母后一切吩咐,系自当遵命!
张妃意味深长笑笑,她不接口李系之话,却拾我左手手腕细细查看结痂伤处,此时怜爱关怀,假更似真。“你这孩子真是倔啊,手上这疤,是救你兄长时用胭脂扣划的吧?还有这发,碎瓦割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吧,汾阳王一贯谨慎小心,此番又怎会遭人暗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间除了一人,谁又有如此本事?系,这样的女子,我见忧怜,你又怎可辜负?更何况,亲生骨ròu不得相……”
“娘娘!”我平静打断她,她向我点头,示意我旦说无妨。
“我大哥是被吐谷浑人所伤,如今平安脱险,该相谢太子接应,越王护送,以及娘娘和宁国公主施以援手,这点小小疤痕算得什么?更何况,兵部尚书李辅国大人方才与他同回长安,试想又有何人敢下手暗算两位一品重臣?”
“至于珍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珍珠以后会珍重自己,落发出走这些短见之事是再不会做了。说来还要多谢段公公,珍珠这些年疏离一双儿女,思念刻骨记挂不能,方才问及公公,才知太子殿下极为宠爱升平……如今我无处可归,也无所牵挂,若娘娘不嫌弃,可否让珍珠就此住下,亦或……随伺左右?”
我平静说完最后四字,人之能伸能曲颠倒黑白不过尔尔,大哥明明中的是宫中之人能解的毒,做贼的喊抓贼,张妃栽赃李豫无非是让我恨怨失去理智。
我不要做她的礼物,李系救我的代价就是被她胁迫,为我,为瑾儿,站在李豫的对立!一个段志恒又怎样?一厥卜算子又如何?我一口咬定升平是我与李豫的女儿她又能怎样?我不要走,老死这里,伺候她,又怎样?
“好个柔中带刚的女子。”张妃击掌轻笑,她一笑有如当年,多年前大哥与叶护明堂比武,她笑而挑起风波,我替大哥比箭,双双受伤。
“本宫喜欢你,系,这女子,你收了吧。”她不再理我,宫人鱼贯入殿,盘托酒杯,不是敬,而是bī,bī到我面前。
澄澈一盅,酿香微酸,这是什么?控制人的毒药?
没有选择,我端起就喝。
“我替她喝!”李系抢下酒杯,澄澈一口,一饮而尽。
“这……算了吧。”张妃微闭眼睑,手搭身旁宫人。
“谢母后。”李系躬身送她出殿,殿门合拢,不容置喙的声音轻慢逸出——“雨大了,系,明日再走吧。”
我走向李系,他往内殿走,伸手给我,要我扶他。“李系,你喝了什么?”我哭腔问他,他一定是有事,这杯酒张妃原本是要我喝,这样一个场面,无波结束,才是翻涌的前兆。
“珍珠,张妃的心肠不是你想象的,若是要拿瑾儿要挟她早就做了,她是拿你我之事要挟,拿我入你产房之事要挟。你可知女子生产之时男子禁入,即便是丈夫尚且不可,何况是我。段志恒是她的人,那些产婆rǔ娘未必不是,她若引那些人去见王兄,恐怕众口一词,会指李适与升平,俱是我李系骨ròu!”李系一句惊天霹雳,我脚下软去反是他牢牢扶我。
“迥儿被我救回时额头撞破出血,我已防了有人借此机会滴血认亲。珍珠,我非故意听到,那日我破晓时分赶到凉州,太守府内机关jīng巧,我听到……听到史朝义在你房中,他说到……说到迥儿是个女孩儿,那才是李迥!是你与王兄的孩子,可是!”
我真正惊倒,李系单膝跪地在我面前,每一字每一句他贴耳低语,我想求,想求他保守秘密,又想求,想求他保全孩子。“进房去,别出来。”他推我入室,手触薄衫,手心滚烫得灼人。
“李系,李……”我赫然发现他一脸赤红,双手,更是按剑颤抖。
“鸳鸯夜月铺金帐,帐前叠绾带合欢。宫里的合欢酒,我喝的是。”他猛一把推我跌入内寝,殿门砰关,声震yù裂。“我尚能自控,珍珠,记住,两个时辰后出来……”
门前声音毫不迟疑消逝,然后,整个殿沉入寂静,象死了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