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是……哎,她醒了!”大嫂再叫,他身形扑去——“郭珍珠。”肩上一动,我急忙去看。“给你。”莫青桐突然张眼,她颤抖张手,仅剩的右手。“李豫叫李辅国杀我,他要我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她咬牙切齿吐字,头垂我肩,昏死过去。
我扳开她右手五指,一张血染丹红字笺摊开——“上元元年四月二十六,张后、越王系,矫诏太子入内侍疾,幽太子于凌霄门,暗谋宫变。兵部尚书李辅国、内she生使程元振护太子于飞龙厩,勒兵入宫,会于三殿前。汾阳王子仪不幸殉国,追谥代国公……”
第三十四章 qíng浓休说痴(一)
我自问掩饰极好,我告诉大嫂我生下了迥儿,是个男孩儿。我还告诉她,大哥已与莫青桐和解,莫青桐负伤见我,正是要告诉我孩子在越王府上,李系顾念我们母子之qíng,允我带走。
马车载着她们离去,我坚持她们三人不宜去越王府,大嫂带着重伤不醒的莫青桐和九瑾先行出城,我们约在长安通往关中的中渭桥旁小镇会合。
她们远走,史朝义猛然攫住我手。“给我!”他掰我紧攥拳头,掰我根根指尖,我和盘托出,几yù崩溃。我该骗大嫂更该骗他,只是不能,只是不敢,除了他,我再无人可依。他看字笺平静,随后走进内室,片刻后他换回男子打扮走出,一张面孔平淡无奇,周身银带九銙,一副东宫内侍打扮,随即他严命唯一跟随他的闵浩立刻出城。
“弟子走,但只走到城门口。九瑾那有李归仁,弟子么,就在这chūn明门口等师傅。一个时辰为限,您不出来,我就杀进去!”闵浩躬身到地,gān脆告别。
两人一马,纵穿城南,从这座他们栖身日久的小院,到宽达百米的朱雀大街。“珍珠,是成是败……走不掉,我要你跟我一起死,谁也别扔下谁!”他扣我腰肢深嵌,十指入骨入怀,他在我颈后厮磨,缱绻经百千劫。
我迎他面去,瞳孔中我无暇笑;我看他腾身,眼幕中他出尘起。我御风而行,三城九门追风踏过;我鼓足勇气,朱雀承天、三省六部、天街横街、太极两仪、宫阙巍巍参差开——“太子手令在此!”一口气奔到玄武门,我重施旧计,举令闯关。
“珍珠!你做什么来!做什么来!嗬!你来gān什么!”
我被人一把扯下马,未等双脚落实,那人打横抱我,蹬蹬蹬直闯,铛地一脚踢开殿门。我被他掷到地下,踉跄爬起时他反身冲去关门,“哥哥!哥哥快走!李豫要杀你……”我不顾一切叫喊,忽听身后一声怒喝——“胡说!”
我扭头寻声,当时模样让我呆立当场。李系,一贯温文优雅的李系怒发冲冠朝我怒吼,他被五花大绑,捆在身后殿柱。
“你来做什么?史朝义把你送这来?”大哥狠狠扯我,我又喘又惊,根本不知答他,只下意识往柱后躲去。
脚下一绊,我跌倒李系脚下,惊见他左脚铁链缠缚绕于殿柱,三尺宝剑只拔了一半,扔在身旁不远。
“起来,珍珠,慢慢说。”大哥蹲地扶我,我终于能够控制自己,张开手心,那张字笺已血汗湿透,惟丹砂朱笔墨迹坚透,撇捺峥嵘。
“上元元年四月二十六,张后、越王系,矫诏太子入内侍疾,幽太子于凌霄门,暗谋宫变。兵部尚书李辅国、内she生使程元振护太子于飞龙厩,勒兵入宫,会于三殿前。汾阳王子仪不幸殉国,追谥代国公……”大哥字字去读,嘿嘿冷笑。“李系,我说的你不信,李豫的亲笔写的呢?自己去看!”大哥一脚勾剑,唰地一剑砍断他左腕绳索,随即,翻手掷剑,长剑深扎入梁。“看懂了么?李豫手书的密诏啊,玺印都用了,他就等,等你这个傻弟弟跑去凌霄门救他,然后,反咬一口,矫诏谋乱,什么罪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兄与我商议凌霄门是幌子,是做戏,是要张妃相信……”
“你想啊!李系你想啊!李豫为什么要你在凌霄门做戏?他从东宫入大明宫走的该是这,是承恩殿,入的该是这,是玄武门!怎么绕到玄武门西面的凌霄门去了?为什么啊?是因为我告诉他,我告诉他张妃矫诏他入内侍疾,动手地点在凌霄门!我故意,我故意说错,张妃根本没叫我在凌霄门动手,她叫我在玄武门……我就试他,就试他会——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