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的夜里,我一觉醒来,伸手触到凉凉的衣帛,一人伏在我chuáng边,正是易昭。
我一惊,收回了手。夜里寂静漆黑,等了许久,只听他呼吸平缓,毫无醒转。慢慢俯下身,他面容平和,唇角微留笑意。
他其实长相英俊,且难得温柔似水,体贴入微,只是,这副皮相下的他,究竟是谁?一注月光下,我飞快掠向他脸。
一声闷哼,我只觉腕如火灼,身子重重甩向榻上,刹那,烛火一闪,室内通明,他已站定chuáng边。
我惊叫,他一步上榻,伸手将我控于身下,“好你个郭珍珠,我差点被你给耍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唉叫,胡乱推他,他一下攫住我手,定于枕上,再难动分毫。
“你什么都没做?哄了我带你出去,故意跳下城堡你以为我不知道?整个吐谷浑象你这般容貌又做中原女子打扮的能有几个?你想暗地知会你大哥派来的探子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嫩得很!当天我就封了城,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还有,你想杀阿波达gān是不是?我成全你!你大哥正被阿波达gān困在祁连山里呢,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个都死了更好,还省了我力气!”
“你说什么?”我惊叫,几乎忘了恐惧,“你胡说!我大哥走时说过,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守祁连山,他不可能被困的,你骗我!”
“我骗你做甚!你在我府里呆了一个多月知道什么!高仙芝带了三千人去了guī兹四镇平乱,本留了七千人马给那个宦官监军边子诚的,我略施小计散了消息说吐谷浑政变,那太监跑得比兔子还快,丢盔谢甲带了人就逃进凉州了,你懂么!嗯?祁连山是空城计!阿波达gān早埋伏好了,郭子仪急着回灵州动用人手救你,走的捷径就是祁连山,这叫自投罗网,你懂么!”
哇地我放声大哭,举手打他难动弹分毫,伸腿踢他连人带被紧压在他身下,“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不认识你!你是坏人!混蛋!”我哭叫,挣扎,气力耗尽,瘫软于榻,只泪水长流,被褥尽湿。
绝望中他轻拭我泪,指间怜惜,长叹不止,“珍珠,我说过不会伤你,你为什么不听话呢?安心住在这里,做我易昭的王妃,你为什么总想逃呢?以前也是,现在更是,你不明白吗,你要是能从我手里逃走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泪眼望他,哀哀求饶,“我不逃了,你别……”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要不是刚才的事,我会既往不咎,一切当作没发生过。你很想知道我是谁是吗?我告诉过你的,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可以成全你,一旦你知道我是谁,你一生一世都是我易昭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缓缓放开我双手,举袖抹脸。
“不要!我不要知道!不要!求你!”我以袖遮面,狠命扭身,“易昭,不要bī我,求求你……求求你……”
肩死死被人扳住,一寸寸拨开我十指,“看着我!”他沉声。
依旧是那张英俊的脸,他注视我良久,终于笑容渐起,温柔如初。身上重压消逝,他掖好我被,在枕边低语,“珍珠,我问过你的,满不满意我的面貌,你既说满意,那就好了。我是易昭,你今后的丈夫,我要你在我怀里笑,而不是哭。”
是多久以前?一年,还是两年?我好象也这样难受过,烫得象是火烧,浑身百骸都酸,吐了很多,一早吃得也吐了,还吐了清水,最后把药也吐了。那次是为什么,好象是杀人了,朝义哥哥,你别杀人,我害怕……后来安二哥灌我药,我不要他碰我,是他bī我的。朝义哥哥,我不吐出来了,你喂我好不好,我怕他……你的药都很苦,我没有偷倒掉,哥哥说要我快些好起来,他喜欢吃元宵,我答应做元宵的……芋香的还是玫瑰的……那鱼好难吃的……你到我家来,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哥哥要你开十年的药给我呢……我不生病了,你也别打仗……郭暧,他要娶公主呢……这次的病又重又疾,一直到十五,我才能下地。一照镜,脸庞瘦了一大圈,下巴更是尖得厉害。镜子里的那张笑脸一出现,铜镜铛地落地,我抱肩颤抖,他圈住我,一遍遍撸顺我背,“珍珠,别怕我,我不会伤你,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