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北觉得自己全身都疼,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一想到自己孙女那红红的眼眶,落寞的身影,老爷子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下去了,他额头青筋都凸了出来,一下一下地捶着桌子,“你可知道当年那封检举信,其实不是……”
四下悄然无声,老爷子似乎立刻清醒了过来,“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再cha手了。”
那个秘密,他答应过自己的儿子,不能说,还是让它随着自己一起埋入huáng土吧。
莫淮北看他yù言又止,隐隐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了,可是却在瞬间一闪而逝。
那封检举信,其实不是什么?莫淮北心里顿时起了疑心。
“好了。”老爷子恢复了平静,“你先出去吧,雪桐应该也快回来了。”
“是。”知道从他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莫淮北起身,走到门口处的时候被后面的人叫住。
他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雪桐还不知道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无法忍受她了,或者她受了什么委屈想离开,我请求你,放她走吧。”
我请求你。
他用的是“请求”,这个人是当年功劳赫赫的老将军,铁血硬汉,荣耀等身,此刻却用了如此卑微的字眼。
“好,我答应您。”莫淮北悄悄收紧拳头,目光笃定地看着前方,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但,他发誓,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
乔雪桐下了车,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后面的陆芬母女正兴致勃勃地谈论最近推出的时装新款,她听着只觉得讽刺。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悲伤,哪怕当初哭得肝肠寸断,时过境迁,日子还是要继续。沉浸在过去一直走不出来的人,其实还有一个她。
大院里停着的黑色车子看起来很熟悉,乔雪桐抬起头,果然在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看见了它的主人,她轻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此刻怎么也笑不出来。
哪怕装得再好,总有那么一刻,她想任xing地做回真实的自己,不必僵硬着嘴角微笑。
他还是来了,但已经没有意义了。是她太天真了,她凭什么以为他会去拜祭一个叫乔振东的人?
心像是浸在水里,不敢跳得太厉害,怕激起引人察觉的水花。
被雨淋过的头发还是湿湿的,软软搭在额前,越发显得那双黑色大眼睛晶亮如星辰。乔雪桐抬步慢慢走了过去,和站在走廊里定定看着自己的人,擦身而过。
他没有挽留她。
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姐夫!”倒是乔雪欣唤了一声,“你怎么站在这儿?”
莫淮北脸上的表qíng有些僵硬,朝她身后的陆芬淡淡一笑。
“怎么不进去?”陆芬收了伞,“这屋檐还在滴水。”
莫淮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空是飘着细雨的,然而,刚刚从他旁边经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的人,并没有撑伞。
心又开始疼。
如果她给他的爱qíng,只是一种施舍,那该有多讽刺?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让他如何接受,自己qíng不自禁的动心,最后不过是一场玩笑。
她云淡风轻地走开,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用那种甜糯的声音告诉他,“我一点都不爱你,这只是一个玩笑哦!”
他相信,乔雪桐真的做得出来。她向来都是来去自如,如果她真的想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束缚得住她呢?
她装得太真了,连他都被欺瞒住了,偏偏还不自知,以为自己才是掌控一切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呢?哪怕骗骗他也好啊。
乔振东忌日这一天,莫淮北幡然醒悟,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的女儿,然而,她却不想再看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车里,沉默相对,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啪啪啪”地击打着窗户,印下一道道斑驳的水痕。
乔雪桐的心qíng一直很沉重,看着窗上跳跃的雨花,记忆又回到了那年夏天,也是这样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她和父亲并肩坐在钢琴前,她弹,他听,两人在优美的旋律里相视一笑。
“为什么天会下雨啊?”她记得那时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
“那是因为它太伤心了,就像人伤心了就要流泪一样,”她窝在那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听他低声问,“桐桐喜欢下雨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