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问她:“你在难过?”
楚颜默了默,才笑道:“不过是受了伤而已,又何须难过?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身边又有那么多大将,一次失利算不得什么,这场仗终究会打赢的。”
“你是这样想的?”容真像是渐渐领悟了什么,楚颜的从容与冷静,疏离与平和,还有她一直以来置身事外的心态……和从前的她如出一辙。
她们本就是一种人,登上这个位置的意图也都一模一样,不是为了光宗耀祖,也不是因为对皇帝的一往qíng深,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活下去,并且一步一步活得最好最安稳,直到有本事赢得平安喜乐的一生,并且得以保护身边的人。
楚颜像是一个贤惠端庄的皇后那样对容真笑了笑:“身为皇后,我对皇上有信心。”
就好像她仅仅只是一个皇后罢了,而战场上那个身受重伤的人不过是皇上,是她身边的男人,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却不在她的心里。
容真的眼前闪现过很多从前的画面,她看见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走到了顾渊的生命里。
没想到的是,今日又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她低声笑了笑:“有时候你以为自己置身事外,可是到最后才会发现,归根结底,没有人能拥有如此好的演技,可以完完全全地把身与心剥离开来。你以为你不在意的东西终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它的重要xing,只可惜这个日子……往往也是你失去它的日子。”
楚颜一怔,就这样看着容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是什么意思?
她看出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真心真意地喜欢皇上了?
容真临走前,低低地叹了口气:“皇后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在意不在意,不要问理智,要问这里——”她意有所指地把手心贴在了胸口。
终于又空旷下来的大殿里只剩下楚颜自己,她愣愣地伸手贴上了左胸,却恍然发现了其下跳动不已的心。
问这里?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
秦远山自从上一次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有几次远远地在御花园碰见了,他都是表qíng淡然地转身就走。
楚颜以为他还未曾消气,可只有秦远山自己知道,他是在切断一切可能波动心绪的源头……虽然这样做也无济于事,因为一旦闭上眼,总会想起江州亡命天涯的那几日。
那是最遥远的他们曾经最近的距离。
而今楚颜骤然听到秦远山求见的消息,表qíng有些错愕。
他瘦了,走进来的时候眉目清隽依旧,可看上去却多了几分沉重,身上的青衫微微飘dàng,显得他越发清瘦。
秦远山把全套礼节做足了,然后才抬起头来望着她:“微臣是来告知皇后娘娘关于皇上的消息的。”
楚颜简直想笑,可是嘴唇咧了咧,却没有笑出来。
这宫里似乎每一个人都以为她会肝肠寸断,会寝食难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依旧好吃好喝,一点都不曾为了顾祁受伤的事qíng怠慢过自己。
因为她知道她还有孩子,不管孩子的父亲发生什么事qíng,她都要照顾好这个孩子,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也是顾祁希望看到她做的。
只可惜每日她都会面对各种各样担忧的神qíng,譬如含芝冬意日复一日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在谈话中提到皇帝,譬如万喜重山规定永安宫上上下下不得提起有关皇帝的半个字,譬如赵容华三番两次地亲自上门探望她,哪怕自己对儿子的担忧已经到了顶点,却也总是笑呵呵的,从来不主动提及。
楚颜还是笑了笑:“你说。”
秦远山没料到她会如此从容,默了默,还是把事qíng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这一次从他的口中,楚颜得知了顾祁受伤的全过程。
那一夜敌军突袭,宣朝军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顾祁当即披上战甲带兵上阵、英勇杀敌,只可惜敌军派来的皆是最好的jīng兵,不论装备武器还是胯-下坐骑,皆为最上乘。顾祁与萧彻在一处苦战,卓定安与恭亲王从外围试图靠近皇帝,只可惜一时之间难以攻破敌军,只能努力地一点一点接近。
也就在这个时候,敌军之中架起了漆黑的jīng铁弓弩,寒夜之中,那个巨大jīng致的机械闪耀着冰冷的光芒。jīng铁弓弩比寻常士兵所用的弓弩大了数倍,并且不靠臂力发she,而是依靠复杂的机械,原理相同,威力却大了数倍。一旦发she出来,she程极远,力道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