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抬头,云淡风轻地看着她,“赵楚颜有话要对我说?”
沉香咬了咬唇,摇头道,“奴婢今日未曾见到赵姑娘,江尚宫说,姑娘为了绣好这条腰带,花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功夫才把它给赶出来,眼下累得不行,就先回去休息了。”
这话果然引来顾祁的怀疑,“赶出来?这腰带不是前几日就吩咐下去了么?怎的会花了她两个时辰赶出来?前几日gān什么去了?”
沉香一五一十地把今日发生的事qíngjiāo待了,顾祁越听越沉默,到最后眉心一蹙,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不满意楚颜的空降,做了手脚想要害她,而她就不服输地花了两个时辰赶出了这条腰带,把自己给累得够呛。
顾祁心里五味杂陈。
自打认识她,似乎就总是看着她不服输地做着一切世家小姐不会做的事。
小时候是顶着个孩童的身躯跑来为他挡去清阳随手砸来的笔,在池塘边又以那样瘦小的身板与比自己胖上好多的清阳打架,那日在朝堂之上她义无反顾地违背了家人的意思暗示于他、替他免去了被bī婚的下场,月色之下她手无缚jī之力地站出来、为了安良媛去谴责那个手持利器的负心汉。
而今日,她又一次以不服输的心xing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该怎么说她呢?
顾祁从前看过的后宫妃嫔或是皇族女子,无一例外都娇弱金贵,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像楚颜一样以不服输的野糙个xing肆意妄为,勇敢得像颗小太阳,说她鲁莽也好、逞qiáng也好,可是就是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一样的光彩。
拿着这条耗费她无数心血的腰带,顾祁没说话。
门外响起了万喜的声音,“殿下,北郡王来了。”
顾祁心中一动,“让他进来。”
沉香于是默默地出了门。
秦远山每日都会来宫中与顾祁议政,同来的还有萧家的孪生兄弟,顾明瑞与顾初时因是皇族诸侯,身份特殊,自然不便深入参与议政。
眼下进了门,一袭青衫温润儒雅的秦远山看了眼太子手中的腰带,微微颔首,“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顾祁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如常地说,“远山,我有事qíngjiāo给你。”
他的眼神寂静明亮,似乎与平日并无两样,可其中又确实有些非同寻常的光芒。
秦远山微怔,随即俯首道,“听凭太子殿下差遣。”
*****
楚颜回去睡了个长长的午觉,然后才回到绣房,踏进大殿时,首先看到的是立在门口的那个颀长的身影,一身青衫儒雅俊秀,不似宫中之人。
她一愣,而那人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就这样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秦远山?他来gān什么?
秦远山并非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站了好些个太监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个木托,里面摆的东西琳琅满目,有金银首饰,有珠宝白银,还有丝绸布匹。
看见楚颜,他从容不迫地对她点了点头,“赵小姐。”
楚颜也微微颔首,“见过北郡王。”
大殿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两人身上,而秦远山用温厚明朗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对今日呈上的绣品十分满意,特地派遣我送来这些赏赐,犒劳赵小姐为绣品花费的心血。太子殿下还说,今后绣房大小事务,赵小姐有权作出一切决定,对待绣房的宫女,赏罚都由你来定,无须特意经过殿下批准。”
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彻耳畔,楚颜禁不住扬起了唇角,明白了他的来意。
太子看见了那条腰带,也看见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此番让北郡王前来绣房,除了告诉她他看明白了她的心意,也在众人面前为她立威,警告那些心头有鬼的人,她今后会是绣房绝对的权威。
楚颜对上秦远山清澈的眼眸,真心诚意地笑道,“楚颜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北郡王。”
她的笑容像是乌云散尽的晴空,毫无防备,毫无掩饰,秦远山好似看见了九年前站在池子边上和他说话的那个小姑娘,聪慧美丽,眸光冷静。
他对她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
日落时分,楚颜拎着一食盒点心与含芝一起走出了元熙殿。
“太子殿下真的会吃么?”含芝有些担忧。
楚颜揉了揉拿针线两个时辰后又在冷水热水中忙活半天的手指头,眼神宁静悠远,定定地望着永安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