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般微微测过头,同他视线相jiāo的那一刻,微澜惊得连指尖都在发抖,不过很快,他又扭过头去,继续往外走。
雨还在下,纷纷扬扬,路上一片湿漉漉的,陆遇止走了没一会儿裤脚便湿了一小块,感觉到后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他又将脚步放缓下来,乌蒙蒙的天,原本就让人倍感压抑,膝盖也隐隐作疼,可他唇角却慢慢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微澜手里捏着一个智能导航仪,耳边别着的蓝牙手机里,一个温柔的女声说着,“前方三百米处是地铁站……请输入您将要前往的目的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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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意识到又落后了十几米,微澜飞快跑着追了上去,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又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进了地铁站,人头攒动,微澜的目光紧紧锁住前方徐徐前行的高大身影,她艰难地从人群里穿过去,不敢离得太近,又害怕被人流冲散,再也看不见他。
陆遇止靠边,一边走一边接电话。
“陆先生,司机在楼下等了您很久,可一直没见您下来,请问是您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握着手机,凭着感觉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周助理,我没事,”他将那充当盲杖的长柄伞转了几个圈,“今天的行程都帮我延后。”
“可是,”周鸣的声音看起来有些急切,“今天下午您有一个封面人物的采访,是三个月前就定下的,而且……”
陆遇止不等他说完,语气很淡地打断,“推掉。”
“是。”
那边,微澜急切地在形形色`色的人中穿梭,她刚刚没留意,不小心撞了一个人,道完歉,视线探向前方,不过几秒,那人竟像凭空消失了般。
陌生的面孔,一张张在眼前闪过,白皮肤、huáng皮肤和黑皮肤,高矮胖瘦,林林总总,可都不是他。
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是他。
微澜仿佛皮球般泄了气,头顶一束冷光穿过,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把黑色的长伞晃入她低垂的余光里,继而,男人那英挺的侧面也渐渐清晰……失而复得的惊喜刹那间充盈了她的血ròu,令她双眼熠熠生辉,竟比头上那灯还要炽烈。
全世界都在她身后隐去,此刻,微澜眼中,只剩下一个人。
那目光,似乎要把他融化。
可前面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感觉,继续在人群中慢慢移动,微澜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刷卡进去了。
她没有卡,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幸而排队的人不多,微澜买了一张到终点站的票。
原本以为追进去那人又不见了,可眸光一斜,微澜便看见了他。他正站在墙边讲着电话,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能感觉到他和手机那端的人很是亲近,因为他此刻的表qíng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而这温柔,却不是对着她。
微澜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双腿仿佛灌了铅,脚下一步都移不开。
如果他全部的温柔都会给另一个女人,她能做到微笑祝福吗?
心说,能的。眼泪执拗说,不能!
耳边又隐隐浮现临行前母亲那番语重心长的话,“罪无边界。就算是他母亲欠你的,如今他也已尽数归还,你要知道,活着是一件比死痛苦更重要的事。”
父亲也在叹息,“爸爸知道,真相很残忍,短时间内对你的打击很大,可你也要想想,上一辈的罪孽,确实该由他来承受吗,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理论上是这样,可实际上微澜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可又盼着能多看他一眼……多一眼也是好的。
人啊,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又何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正慢慢变软?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到他身边,从来没想过。
陆遇止挂了电话,漆黑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转过身,慢慢扶着扶手走下去。
地铁里人很多,或站或立,车厢里很静,坐着的人膝上大都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正低了头认真阅读,微澜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和旁边的男人留了两个人左右的距离。
只需要微微伸手,便可触到他的袖子。
不知怎么的,陆遇止竟然朝她这边挪了过来,在那熟悉的清冽气息扑来的刹那,微澜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手紧紧地扶着杆,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