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媛媛拿着手机低下头不知道跟谁发着短信,嘴角隐约着笑意,听到沐紫末的问题,这才不qíng愿地抬起头来,拿起桌上的笔戳了戳她的头,还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你终于开窍的欣慰模样。
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腹诽,沐大小姐你神经该有多粗啊,秦施月看你不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好不好!?还是挤眉弄眼地把沐紫末拉住,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你猜?对一个青chūn少女而言,不是学习问题就是感qíng问题,或者兼而有之?”
赵媛媛的提示已经如此明显,沐紫末还是一脸迷茫。她一向不关心这些,更何况是一个完全与她不相关的人。之所以会问出这种问题,全是她一时头脑发热而已。
“听说她这次的月考退到了班级二十五名。”钱千千总是在适时的时候给出适当的答案。
“这样啊……”沐紫末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做起手上的习题,俨然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这是沐紫末的想法。
赵媛媛在她背后一脸深意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紫末总是容易把事qíng想得那么简单,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呢?
秦施月一向是个高傲的人,可是近来却明显因成绩退步而被老师冷落,相反的,沐紫末就算数学一直在原地打转儿却还是老师们重点关注的对象,而且,甚至近来年级主任对她上早读课迟到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谓是包容到了极点。她一直是庄老师的得意门生。
事qíng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沐紫末吃完午饭回教室拿一份政治的时事资料,打算拿回宿舍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水杯打开着盖子倒在课桌上,里面她吃饭前刚打好的满满一杯水洒了一桌子,桌上的书大部分浸泡在水里,刚刚做好的一份英语习题,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一片,看得沐紫末一阵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的脑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了“秦施月”三个字。
沐紫末第一次发现自己被一种叫做“愤怒”的陌生qíng绪左右着,胸腔里满满溢着怒气,而且无处排遣,她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秦施月的敌视,秦施月的孤立,秦施月的冷言冷语,秦施月上次的出格行为……这些,她都可以忍,只为让自己有一份纯真的青chūn岁月可以回首。
可是,秦施月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那些放在桌上的书,都是她平时最常用到的参考书,那份英语试卷,是她昨晚费了许多心力,查了很多资料,做了详细注释的,那本被水泡得微微泛页的汉语词典,是疼爱她的外婆送给她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词典,是她已经在天国的外婆给她的唯一纪念,是她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慰藉。
沐紫末拿着纸巾的手微微颤抖,那些水一碰到纸巾就马上黏了上去,没多久一包纸巾就用完了,看着láng藉的桌子和书,她的手冰凉,陡然感到一阵温热砸在手上,不失控制地坐下,任温热的液体狠狠冲刷而下。
有多久没有哭了?
是不是那一天晚上,在美国的某家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外婆虚弱地拉着她的手,那个时候外婆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拉着她的手稍稍加大了力度,苍白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眼里却因为泪水模糊一片。
她一直知道外婆想跟她说什么。
很小的时候,外婆带着她走遍了纽约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书店,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书店找到了那本汉语词典,当外婆把那本词典jiāo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听到外婆微微的叹息,跟她说,“长大了当个才女好不好?”
当时的她还小,根本无法理解外婆话里的深意,她只知道,只要说好,外婆就一定会很高兴。她只知道,外婆高兴就会笑,外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她很喜欢看外婆笑。
就是这样许下的承诺。当时不知道,年少的诺言,需要倾尽一生去兑现。
沐紫末一直都知道,外婆虽然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外国人模样,但是她却对中文有着某种程度的挚爱。
当那双无数次爱怜地抚摸她头发的手无力垂下,彻底失去了温度,当那双湛蓝得像深底的湖水般的眼睛闭上,沐紫末清楚地知道,她的外婆,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