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辈分,她当尊芳青一声“师姐”。可这“师姐”平日不苟言笑,待人处事皆冷淡无比。师姐妹多畏她凉薄,无人敢深jiāo。
是谁不好,偏偏是这位师姐……仪萱不禁苦恼。
而此时,芳青已然近前。她看着仪萱,道:“跟我走。”
仪萱虽有怯意,但也深知自己的处境。听芳青这么说,岂有拒绝的道理。她忙躬身尊了几声师姐,又道了谢,亦步亦趋地跟着。
芳青也不多言,双目直视前方,走得毫无犹疑。这番冷静卓然的态度,让仪萱生了钦佩。
两人走了许久,依旧不见伙伴,倒是遇上了不少妖魔。所幸芳青道法高qiáng,一一诛灭。又过了片刻,仪萱渐觉奇怪,忍不住了问道:“师姐……我们……呃……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芳青顿步,回过头来,道:“不知道。我只是找地方避雨而已。”
仪萱一愣,道不清自己那刻的感觉。她yù哭无泪,试探着问:“师姐,你不会也迷路了吧?”
“是啊。”芳青的回答,慡快简洁。
仪萱差点就扶着树gān痛哭了……
片刻之后,两人就见一片木叶茂盛,掩着一个山dòng。刚近dòng口,一股腐臭之气扑鼻而来。仪萱忙掩住口鼻,畏怯更甚,直觉不该冒险,但芳青却若无其事地走进了dòng内。dòng中漆黑一片,芳青举起手中宝剑,引星光熠烁,权作照明。
待看清dòng内的景象,两人却都隐隐惊骇。
满地的尸骨堆做了小山,看身形,皆是稚儿。更叫人心惊的是,那些尸骨皆非常态。或三头六臂,或四足双角,或飞翼长尾,诡异无比。
“这些是……妖魔?”仪萱问。
芳青蹲□,细看了那些尸骨片刻,道:“不是。是人。传闻殛天府常掳劫幼儿,将魔种植入其体内,想必就是这些了。”芳青稍稍停顿,语气里泛出微寒,“能纳化魔种之人,少之又少,只怕这些孩子受不了魔气反噬,丧命在此……”
仪萱一阵恶心,咒骂一句:“好个殛天府,真是罪不可赦!”
她正想再骂几句难听的,却见芳青匆匆起身,走到了一旁,在尸骨堆中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她抱起了一个婴孩。
仪萱大惊,忙走了上去。只见那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四肢孱弱,面目青黑。身上覆着鳞片,每一片都有茶碗般大,泛着血色。不仅如此,鳞片还在不断生长,硬生生地顶破肌骨,钻出皮肤。婴孩稚幼,已被折磨得气若游丝。只怕再增一分痛楚,就能将他的xing命扼断。
仪萱不忍,问芳青道:“怎么办?该怎么救他才好?”
芳青微微蹙着眉,道:“魔种入体,便纠缠于心脉。qiáng硬拔除,必死无疑。”
“可不拔除,这孩子也必死无疑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仪萱哀叹。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曾听我师父说过,本派独有一门‘镜映’之法。以宝镜映照,转移伤害。说不定可以一试!”
“‘镜映’……”芳青垂眸,思索起来。
“这孩子年幼,受不住魔气。可我们是修仙之人,应当无妨。虽不能治本,却可解一时之忧。先替这孩子抵了伤害,再回派请掌门相救,一定可以的!”仪萱说着,怯怯看了芳青一眼,试探着道,“可惜我道行粗浅,还无法凝出宝镜,使不得这‘镜映’之术……”
芳青听罢,将孩子递给了仪萱,道:“我试试。”
仪萱忙点了头,照做。
芳青闭目,深吸一口气,唤道:“渊澄。”
随她话落,明光盘旋,凭空凝出了一面宝镜。但见那宝镜径长十寸有余,澄若净水,深如寒渊。
芳青伸手,将那宝镜轻轻放在婴孩的胸口,扣诀令道:“镜映。”
宝镜微震,映出一片明光,若水波潋滟,温柔地将那婴孩笼罩。刹时间,婴孩身上的鳞片枯朽脱落,化作黑气飘散。
仪萱心上一喜,忙又看向芳青。见芳青一脸平和坦然,她愈发放心。果然不出所料,这点点魔气,还算不上什么。
然而,正当一切顺利之时,宝镜忽然碎裂。明光如水,瞬间没入了婴孩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