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千峰脸色微变。万壑见他如此,心里一喜。她正要再说下去,却觉他的手腕轻轻一转,一下子脱开她的手臂,摁上了她的脉搏。万壑一惊,却已来不及应对。只听他的声音冷冽无比,只重复了五个字:“去阶上跪下。”
事到如今,万壑虽有不甘,却也无法。她轻哼了一声,走到一旁漫不经心地跪了下去。
“举剑。”千峰看着她松散的跪姿,又添一句。
万壑扬头,一脸无畏,道:“我没有佩剑。”
千峰不语,解下佩剑,递到她面前,冷声道:“抬手。”
万壑眉一皱,这才生了气。只是,她迟了早课在先,也无十分底气与他相争。她忿忿地望着他,伸手接了剑。
他的手指松开的那一刻,她的手上却是一沉。这把剑竟然如此之重,远胜过普通弟子的佩剑。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她!她咬牙,低声道:“不过是替远峤师兄一日,端什么架子……”
千峰并不答她,他站直了身子,朗然道:“远峤师兄奉师尊之命远行,从今日开始,由我代他之职。宗门弟子若有违规乱纪者,一视同仁,依律处罚。”
此话一出,阶下跪着的弟子中起了一阵骚动,夹杂哀声。万壑一怔,心上笼了一层灰暗。她又看了看千峰,顿生了前路多舛之感。千峰不再多言,沉默着往经堂中去。
正当此时,忽然有一名女弟子匆匆跑了过来。她脚步太急,上阶匆忙,一脚踏空往下倒去。千峰的身影倏忽而动,转眼间就将那女弟子接在了怀中。
“涵堃师姐,没事吧?”千峰开口,问了一声。
那女弟子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她站直了身,忙道:“早课迟了,特来领罚。”
“师姐言重了。”千峰仍扶着她,缓缓往经堂内去。
万壑看到此景,心中怒不可遏。说什么一视同仁,分明厚此薄彼!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满怀不平,忿恨难当。她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待起身之时,手酸脚麻自不必说。同门弟子无不上来安慰劝解,几个相好的师姐妹更是同仇敌忾,只说这千峰面冷心恶,是故意做下马威欺负人。万壑听了这些话,方才稍稍平了气。
好不容易捱过一日,一众女弟子吃罢晚饭,便烧水沐浴。冬日天寒,女弟子间约定俗成,但凡沐浴,必众人一起,以求温暖。泡在热水之中,众人不由又谈起了日间之事,一提起千峰,万壑满脸嫌恶。这时,那名唤夕尘的师姐开了口,调侃她道:“其实论相貌武艺,千峰师兄出类拔萃。虽说不近人qíng,但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也挺迷人的不是么?要不是今早是我亲自来叫醒你的,我还当你是故意迟了,好引他注意呢!”
师姐们一听,都笑了起来,又有人揶揄道:“是啊是啊。我们先前还说呢,千峰万壑,名字倒是天成的!”
万壑顿生恼怒,反驳道:“什么啊。那朝峋师兄和夕尘师姐你不也是一对的?”
“哪里一样。比不上你们凑得那么工整啊。”夕尘道,“说不定就是为此,今日对你特别‘照顾’呢!”
万壑急了,用水泼她。一时间,浴池里闹得不可开jiāo。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一名女弟子开口,道:“说起朝峋师兄,他到现在还没醒吧?”
此话一出,凝重陡生。
“上次跟殛天府jiāo手受的伤这么严重?”
“听说是中了魔毒之故。”熟知内qíng的夕尘叹了口气,道,“师尊已经在炼‘涤髓丹’了,只是还缺用作药引的‘芸脂甘露’。道行稍高的弟子们都在采露。”
听到此处,众人都叹起气来,只怨自己道行低微。那“芸脂甘露”是神木“天芸华”的jīng髓,数里外的山谷里就有成片的树林,并非罕有之物。只是有两个难处,其一是芸脂甘露释出之时,芬芳妖异,不仅会吸引妖物,还有惑人心智之效。定力稍低者,只怕取露不成,反倒葬身树下。其二,天芸华只在chūn夏两季的夜晚才会大量释出甘露,如今正是深冬,甘露稀少,一个晚上一棵树也不过生出几滴。故此,虽然门派中的jīng锐弟子尽出,依然无法采集足够的甘露。
“……远峤师兄就是因此才被派下了山去,怕是要去别的门派求露呢。”夕尘说完,又想到什么,“对了,涵堃师姐也被派去收集甘露,熬了好几夜呢。今早不是还迟了早课么,听说回去之后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