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雷韬还想说什么,那男子却打断道:“说起来,这也是为了庄主好啊。想必庄主也听到江湖传闻了吧?说是有人携许多奇珍异宝,来赴琴集。绿林匪盗皆跃跃yù试,这几日都不太平。这云蔚渚一带,如今也乱得很。上头知道琴集乃是雅事,若因贼匪作乱扰了清静,岂非大憾。若是因此累及了周边百姓,更是我官府失职。就请庄主多多担待吧。”男子略笑了笑,又道:“对了,庄主既然来了,还请和我们一同查验船只,若是弄珏山庄的客人,我们必不为难。”
雷韬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应下。那男子倒也说话算话,被拦下的船只,凡有琴集请帖的,皆一一放行。
俞莺巧本无请帖,倒是万幸有雷韬在场,也没被为难。她谢过雷韬,行船离去,心觉此事大有蹊跷。照理说,江湖上有大宗买卖,惊动绿林的,也不在少数,从未见过官府出面调理。何况如此大的阵仗,说是防患,倒不如说像是出兵剿灭。理由如此冠冕堂皇,行事又如此不合常理,这样联系起来,只怕如今在山庄东院里住的那一位,不是皇亲,就是重臣。但那人看来并非为琴集而来,到底其中有何内qíng……
她苦思片刻,仍无头绪,心想着得找人商量下才行。那一刻,第一个跳进她脑海里,正是肖让。她一想到他,自己摇了摇头。先前有线索说,那东院里的人也是自梅谷出发,肖让应该知道才是。可他一心风雅,旁事未必放在心上,兴许也没有头绪。何况昨夜的事已经给他添了麻烦,怎好再让他卷入是非。于是,另一个人选跃然浮现——殷怡晴。俞莺巧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就生了满心抗拒。以殷怡晴的xing格,昨夜去东院暗查的时候,估计就将那人的底摸清了,问她是十拿九稳的。只是先前肖让也说了,她的话,只怕不能全信……
俞莺巧思索之间,船已靠上了云蔚渚的码头。她一上岸,就见肖让执伞站在栈桥上。
今日天色yīn沉,伴着零星小雨,虽不似昨日般恼人,但以肖让的xing子,想必是不会外出的。难道是来接什么人么?
俞莺巧正想着,肖让却含笑迎了上来,道:“我就猜你去对岸了。想是跟班主报平安的罢?”
俞莺巧没应他的话,只怔怔问道:“公子在等我?”
肖让点点头:“还能等谁?一大早连东西都不吃就跑了出去,也不留个信,这大半日的,怎么不教人担心?”
俞莺巧听罢,低头一笑,抱拳道:“劳公子挂心,实在过意不去。”
“知道就好。”肖让道,“小符可是满山庄的找你,要是你再不回来,他只怕把山庄都翻过来了。”
俞莺巧不知道答什么好,只能笑着。
“都这个时候了,你该饿了,去吃饭吧。”肖让说着,领着她往山庄走。
两人一路默默,走过栈桥,穿过垂柳。连日yīn雨,水汽湿润,云蔚渚上雾气袅袅,晕出一片云烟柳色。这时,肖让突然停了下来,望向了柳林之中,笑道:“呵,原来你在这儿啊。”
俞莺巧只当他遇见了谁,顺着他的目光看时,却见那柳树林里,有一树蜡梅。如此时节,残花犹在,依旧金huáng。只是满树稀稀落落地抽了新叶,尚未茂盛,乍看上去,竟是形销骨立。加之周围都是袅娜翠柳,独它一树伶仃,更显单薄萧索。
肖让笑道:“那日雷庄主拿出素心蜡梅时,我还奇怪,山庄内并无此树,究竟是从何得来。本还想找一找,如今倒在这里遇上,可真是缘分使然。”
他这番话,不像是说与人听,似乎只是自言自语,或者,是与那蜡梅说话。俞莺巧转头看着他,那种笑容,她已然熟悉。或对明月、或对蝶蛹、或对蜡梅,一意温柔,分外怜爱。
不知为何,那一刻,连俞莺巧自己都生出了满心的温柔来。她又看看那树蜡梅,想起以前肖让说过的那番以貌取人的话来,心头微微温暖。她笑着,开口对他道:“我若是蜡梅,必然欣慰这世上还有公子这样的知己。”
肖让回头笑望着她,道:“如此峥嵘风骨,又哪里稀罕俗人来做知己呢?”
这句话,让俞莺巧略微沉默。她想了想,诚挚道:“我想,无论是怎样的人,若一世都无人知心,多少孤独。”
肖让听她这么说,只是笑着,没再回答。他又站了一会儿,笑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