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玥便从底座下悄悄取出笼子,打开小窗。
老嬷嬷手上提着个雕金便桶,见那屋房下有妇人正在泼洒热水,便过去附耳低声问一句。
那妇人闻言受宠若惊,手上瓜瓢儿都不晓得往哪里放了,擦着衣摆连声说“好好,快请贵人进来。”
那擦着衣摆的手却粗糙有菱,哪里像是惯常烧火做饭的妇道人家,道像是惯常cao刀宰人的孙二娘。
但她正好搓着衣摆,那在宫中豢养的宫女可没注意这些,扶着太后走了进去。
花卷小少爷忽然嘤嘤地哭起来,小少爷爱gān净,不喜欢尿裤子,不像弟弟,一抱起来屁股底下就滴滴答答,还笑咯咯的蹬腿撒欢儿。秀荷见豆豆睡着了,便把弟弟放到小车子里抱起花卷下去把尿。
叫后面马车里的阿檀,阿檀、阿檀,你过来照看一下,别让姐姐弟弟醒来找不见人哭。本来想叫奶娘跟着自己一道去,但见奶娘瞌睡着,想她一路奶三个孩子也辛苦,便没叫醒她,自个儿抱着花卷去了不远处的土坡边上。
第119章去了无回
“嘤嘤……”像是忽然察觉娘亲抱着弟弟走了,甜宝小手儿一颤,哭将起来。
怕把豆豆也吵醒,阿檀连忙把她抱起,站在车厢下面直嚷嚷:“三奶奶,三奶奶,小小姐她醒了!”
“么、么~”花卷环着娘亲的脖颈,娘亲打着小花伞儿。十七岁的娘亲穿一身银红色斜襟大褂,绲着花蝶边儿,底下是藕荷的凤尾裙。她走路胯儿爱摇,走起路来左左右右,像戏台上的白蛇娘娘妩柔学步。花卷看不见,只能看见伞下一片儿红,可是他知道他的娘亲可美啦,冲着车厢抓小手,和姐姐咿呀呀说话儿呢。娘亲要抱弟弟去把尿,很快就回来陪姐姐。
秀荷听声回头看,看见那飞雪白茫下,娇憨半醒的小丫头兜在阿檀的手上,巴巴地等着自己呢。自从脚丫子被烫伤,她爹爹不晓得把她疼到了天上,她呢,也依然还是爱缠娘。小嘴边挂着颗晶莹,嘀嗒一下落下来,乖呆得惹人疼。
秀荷忽然想起那分娩前频繁的梦,森林里走路,走着走着脚下忽然有小兔子拽裙裾,撒娇儿讨抱呢,再一看,哦,旁边还有一只胖狐狸。这感觉真奇怪,怎生冥冥靡靡,叫人满心里怜疼不舍,秀荷叫阿檀:“大雪天的,赶快抱回去,哄哄就睡着。”
甜宝似乎往前扑了扑,阿檀抓住她的小手儿说了句什么,红红小嘴就卯起来,眼睛亮汪汪地凝着自己看。
秀荷也不惯她,狠狠心转身走了,走两步,又莫名回头看了一眼。阿檀已经把小丫头抱进去了,两只胖脚丫晃动着,不qíng不愿又睡下。她便转过身去不再管。
醇济王府老王妃掀开帘子走下来,蹙着眉头:“啧,怎么着这就停了,后面一溜儿都跟着走不动。”
素玥连忙把小白鸟往袖中一藏:“回王妃,说是太后凉了肚子,在里头喝碗热水,松口气儿就出来。”
莫贞yīn凉凉地睇了素玥一眼,这路边捡来的孤女丫头,看着心思浅浅淡淡,内里却原来不无厉害。这才没多久就成了太后娘娘和陆公公跟前的红人,一天也没多少时辰呆在自个府上,倒比人千金小姐更自在。
但好在对自己还算本分。
莫贞吭着嗓子:“唔,伺候好太后娘娘,在跟前嘴儿学甜着点,王府不会亏待于你。”
细长眼儿将周遭一圈扫dàng,看见那半开的车帘内姐弟两个酣睡得可爱,小手儿透明粉嫩,轻轻一折就能断了似的。她还从来没仔细看过这一窝小兔崽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老王八蛋迷得茶饭不思,见里头没甚么大人,便想凑近前看看。
“gān什么来的,鬼鬼祟祟不安好心!”才准备探身过去,却忽然一声气汹汹喝断,眼前刷地闪过来一道蛮影。
是阿檀,脑袋缺根筋的丫头,可学不会看身份认人,叉着胳膊翻白眼,像随时都能扑过来与人厮打。
个狗娘养的奴才。莫贞有些心思被戳穿的尴尬,又讽蔑地扯扯嘴皮:“哟,睡着了,太后也不在。”
转过身去佯装找人,忽而抬头一看,却看到那屋后的土坡上秀荷清窈的身影。抱着个小奶娃儿摇摇曳曳,几枝荒枯的糙杆把她裙子轻划,抬一抬脚侧过去了,连抬脚也都是风qíng曼妙……叫人想起那个撞死在柱上的婢子娘,被老王八蛋藏在破院里养得肤白娇丽。嬷嬷偶然发现了,带着自己去看,透过墙fèng眼儿,看见在给六七岁的贱丫头唱歌儿呢,声音也柔也清,多么好听。在老王八蛋身子下一定必然也是这么叫唤。看了心里就冒火,破院门上狠狠踹一脚,一群婆子气煞煞地闯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