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信哑然,甘擎回答的如此平静,反而是自己的语气一直很急躁,他沉默了会儿,艰难开口:“不管你怎么决定,我们的家还是你的家,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
甘擎侧头看他,露出重逢后第一个微笑,虽然那里面掺杂了太多苦涩,还有一点对陌生人的感激。
“谢谢。”她说。
甘信“嗤”一声,也笑,然后,探过脑袋嬉皮笑脸说句:“除非,你不再把我当亲弟弟看待,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都有不少女人爱慕追随,我不介意多你一个。”
甘擎立刻敛起笑容,随手抄起包包里的一本杂志,给他一个爆栗:“胡说,胡说,让你胡说!!”
“喂,喂,喂,疼啊,就算不是你弟弟,你也不用这么用力吧!”
“谁让你胡说,都一样!”甘擎收回手,突然有些泄气,“……欸,甘信,还是有不一样,对吗?”
甘信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继续专心开车:“要我说实话吗?其实真没什么不一样。”
“嗯?”
“你记不记得初三那年最后一次模考,我英语考了59分被老师说我考不上高中那会儿。”
“当时英语72分及格。”
“是啊。老师给我妈打完电话,她就和我爸赌气说。”甘信学起大伯母生气的样子,“‘你看!早知道咱们就应该把小擎领养了,小擎又乖又漂亮学习还好,也能给我长长脸,不像咱们家那小子竟让我丢人!等他回来,我得好好问问他,他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念书了!’其实我那时就躲在门背后!”
甘擎怔怔听着,苦笑,原来甘信在初三那年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姐姐了。
“后来我妈又说,‘唉,如果我们当年替颂英收养了小擎,颂英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她可以回老家找她爸妈去,以她爸爸在省里的地位,她在哪里不能混个一官半职?现在,也许已经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再嫁了……唉,她这个人啊,面冷心热,太重qíng义,否则,何苦守着有良和小擎这么多年?’”
甘信说完,车里鸦雀无声,只有甘擎低低的抽噎声,等她擦gān眼泪再抬头的时候,她把冻的坚硬的车窗缓缓打开一条fèng,让冷空气灌起来,她伸出手感受着寒风刮过皮肤的触感,也同时感受着冬日夕阳的余晖洒在指尖的温暖。
甘有良去世的二十几年,甘擎把自己封闭起来,内心不断重复着那个可怕的梦魇,不停自责,不停悔恨,从没有一秒放下自己的愧疚,也许杨颂英固然有错,曾经把失去孩子的痛苦追加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杨颂英面前小心翼翼生怕招来母亲的厌恶,就像大伯母说的,她的母亲对她的感qíng越矛盾,越用冷漠来表达,也越加深了甘擎的罪恶感。
然而,杨颂英不爱她吗,如果真的不爱,可以一早把小甘擎送到福利院,回归她本来优渥的生活,趁她年轻的时候再嫁,组建新的家庭,生儿育女……而不是留在她死去的丈夫和一个无亲无故的养女身边,二十几年没再接受过任何男人,甚至放弃再次做母亲的权力……
81、惹火烧身最新更新...
甘擎回到家,简单整理一下东西,傍晚时分甘信载她来到医院。
为了准备后天的手术,杨颂英已经入院静养。
走进病房之前,甘擎对甘信千叮万嘱:“再答应我一遍,别告诉我妈我怀孕的事。”
甘信看她一眼,耸耸肩,要夺门进屋,被甘擎伸手一挡,拦下:“你快点答应我!”
甘信无可奈何叹气:“好了好了,答应答应。”
病chuáng上,杨颂英正闭着眼睛休息,两人轻手轻脚进屋,放下东西,甘擎做个手势让甘信先走,他出差本来是有公务在身,现在片子没拍成,为了把她安全送回家还耽误了一天,他恐怕连夜赶回去才能完工。
甘信走后,甘擎轻轻坐在杨颂英身边的椅子里,她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杨颂英瘦了,也苍老许多,眼窝深陷,皮肤暗沉,早先那个盛气凌人、雷厉风行的法官母亲似乎已不在,病chuáng上躺着的只是个普通的病人。
甘擎拾起杨颂英的手,放在掌心里搓了搓,脸颊贴上去,像只小动物一样蹭蹭。
她拼命忍住的呜咽声和顺着眼角流下的眼泪还是把杨颂英吵醒了,杨颂英咳嗽一声,一睁眼,发现甘擎坐在身边,表qíng有点惊慌失措,缓了会儿,眼前不觉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