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的收入,就每个月有固定的一笔工资,这是父亲在世时就定下的规矩,半年过去,这规矩没有变。
“可以吗?如果不可以……”
“当然不!只是……”她咬咬唇,支支吾吾地问:“你……你预支工资要做什么?”虽然她无权过问,但私心的却很想知道。
何阮东目光一闪,转个方向,望着门口,并未正面回答。“我需要这笔钱。”
她作了个大胆的臆测:“是给你父亲治病?”
他沉默不语,她就当他默认了。
“好,我不问了!”她跳下chuáng找到手袋,从里面找出一串钥匙。“何阮东,你自己去书房的夹万拿,给雪姨和你要的,算个数再告诉我就好。”
她就如此信任他?何阮东接过那串钥匙,顿时感到它的重量比山还要沉重。“我给你立张借据。”
“不!”她迅速拒绝,又觉得太僵硬。“那个……既然我能给钱雪姨,就可以给你的父母。因为……”他们的地位是同等的,都是长辈,虽然她根本没见过他们。但这样说他会否认为她自作多qíng?“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是我对你家人的一点心意。”
何阮东没再说话,只深深地凝注了她一眼。“这笔钱我不会白拿的。”
她很想说:既然是夫妻,就别计较太多。但以往自己说过的混帐话,对他的自尊多少有所伤害,也难怪他会有此反应。
我以后不任xing了。对着他的背影,她暗暗下了这个决定。
26
叮咣叮咣的老式火车在一大片紫色的薰衣糙上缓慢驶过,耳边仿佛能听到车上播放的歌星埃维塔那首著名歌曲《我的家乡在蓝岸》。霍晶铃以手指划着汽车玻璃窗外火车经过的痕迹,想像着雪姨坐在车厢里的轻松模样,突然就羡慕起来。
有一年了,从去年回来到现在,已经一年时间她都没去旅行游玩。如果能跟他一同出游,并肩走相同的路,看相同的风景,那肯定很棒。
“何阮东,我也很想去旅行。”她转过头看着他幽幽地道。
“那就去,反正只要你想,要去哪都可以。”回话的人淡淡说完,打了方向灯,扭动方向盘拐弯,眼睛向前,非常专心地开车。
笨蛋!大猪头!
霍晶铃睨着他,心里暗暗发骂。她说这话无非就想他回一句“你想去我陪你”而已,可他真是块大木头,完全不了解女人心事。
闷!没意思!迟早会被他气死。
霍晶铃生着闷气,车内沉寂一片。片刻,她终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又径自找话题。“何阮东,你的家乡是怎样的?”如果有机会,或许她可以陪他回中国走走,看看那个孕育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一直望着前方的视线终于转移方向,略带好奇的目光与她相遇两秒又分开。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对于家里的事他从没在这里提及,怎么她突然对那个陌生地方感兴趣了?
“不怎样。”
跟这里相比,的确是不怎样。虽然大家都是农村,但明显这里的生活丰裕多了。记忆中的小村落,到处是古旧的平房,没有高大厦,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偶尔能吃上顿ròu便高兴得要命。那是个贫穷、再糟不过的地方,光想想就会让人嫌弃。
“不怎样是什么意思啦?”不满意被敷衍,霍晶铃死心不息地追问。
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下,何阮东握紧方向盘,冷声道:“不怎样就是不怎样,那里没有华衣美食,没有车水马龙,人们每天为了温饱疲于奔命,根本无闲睱时间风花雪月。老一代人辛苦了大半辈子,花掉所有积蓄栽培子女,把希望都寄托在年轻一代身上,盼能脱离贫困,可是……”
愤怒的声音嘎然而止,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qíng绪已接近失控,大有借题发挥之势,心里一惊。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高高的河堤,苍绿的山林,兄弟伙伴玩耍时的笑声,还有家中俩老苍老的脸孔,一切一切,总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没错,即使那个地方一贫如洗,但却是生他长他的地方。他的灵魂早在那深入了土壤,深入了空气,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人。
他曾发誓要靠自己努力改变厄运,让家人过上幸福、不愁温饱的生活。但现在,他却只是个为了钱,寄居在异国他乡内的一缕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