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有些犹豫,“卖剩下的啊?会不会品相不好看,我们老爷做大寿,好面子——”
小伙计有些不耐烦了,打断道:“要不要?不要就算了,老实和您说,我们何记鱼行都没有的东西,您老在其他地方也休想买到,您等着下午来瞧吧。”
“要的要的,请小哥带我们去船上看货吧。”老者忙说道,还给旁边俊俏的小爷使了个眼色,那小爷打开油纸包,赫然是还散着热气,香喷喷的小笼包子!小伙计嘴里立刻湿润起来,久在鱼市,即使是看到鲥鱼这样鲜美的大鱼,也觉得没什么味道,这小笼包子就不同了,小伙计舔舔嘴唇,那小爷将整个油纸包都给了小伙计,说道:“大哥,早饭还没吃饱吧?耽误你用饭了,这些包子给大哥填补填补。”
这对父子还真识相,小伙计笑嘻嘻的接过油纸包,一边往后院码头走,一边一口一个吃着小笼包,穿过后院储鱼的大池塘,到了河道码头处,对着不远处弯在一个柳树下的单帆大乌棚渔船叫道:“鑫家的!有客到!把你的鱼给客人瞧瞧,顶好的价格,顶好的买主,你这小子遇到贵客啦!”
高大、长着络腮胡的船夫忙摇着船靠岸了,老者和俊俏小爷先后上船,又对着小伙计招手道:“麻烦小哥过来看看斤两。”
小伙计已经将油纸包的小笼包都吃完了,就地将油纸扔在水面上,踏上船板,渔船摇晃起来,或许是吃的太饱了,小伙计只觉得有些头晕,那老者扶着小伙计的手,将他带到船舱。船渐渐平稳,可是小伙计觉得头更晕了,甚至快要睁不开眼睛,连听觉也渐渐消失,隐约听见那个鑫渔夫跪在船舱里对着老者磕头,叫道:“爹!您受苦了!”,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老者和俊俏小爷就是金爹和金钗父女,这自称姓鑫的渔夫便是金大了,金钗看见哥哥,忍不住落下来泪,“大哥,妹子行动不慎,牵连家里了,在牢里,妹子也想过以自尽谢罪,希望主人能原谅我的过失,可是他们看得太严,不让我自尽,还说若是自残,便害了爹爹,呜呜。”
金大拍了拍妹子的肩膀,安慰说道:“傻丫头,你将来是要给主人做妾,生儿育女当老封君的,怎么可能就年纪轻轻离开人世呢?大哥定要来救你和爹爹的,我和圆慧在jī鸣寺绑了表小姐,以此为要挟,要他们放你和爹爹出来,玉钗偷偷塞的信,她应该离开金陵城了。放心,四夫人既然如此重视表小姐,就不会不听话的,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什么?你们绑了表小姐?不是拿着假金书铁卷哄瞻园放人?”金爹觉得大大不妙,连连问道:“玉钗走了?圆慧在jī鸣寺bào露身份了?你们把表小姐绑在何处?”
金大头戴蓑笠,站在船头摇着撸,说道:“先逃出这里再说不迟。”
“那他怎么办?”金钗指着被小笼包迷晕的小伙计说道。
金大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动静,说道:“扔到码头就bào露了,先留在船舱里,到了河上再说。”
金钗说道:“可是,到了江上,我们也没时间靠岸啊,他又不是鱼,留在船舱里可以当幌子过关,一个大活人晕在船里,被人瞧见怎么办?”
金大的话没有温度,说道:“舱里有个装着石头的麻布袋子,把他装进去,到了河中间看着四周没人,就扎紧口袋扔下去,多一个人,船就行的慢了,而且无法通过龙江驿站检查。”
金钗微微一愣,金爹犹豫道:“这个——一条人命啊,何况这个小伙子也没做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金大没有说话,一双有力的胳膊摇着撸,乌篷船切开水面,如一支利剑般在河面行驶,金爹父女对视一眼,还是按照金大的意思将小伙计装进麻袋里,在河中间时,瞅着无人瞧见,便将麻袋沉入河底,小笼包就成了年轻活计的最后早餐。
要从金陵城入长江,走水路的话必须经过龙江驿站,金大化名鑫渔夫是满载着一船鱼预备进城的,这要是再装着一船鱼出去,未免惹人怀疑,金钗和金爹一路上偷偷将船舱的鱼放了出去,只留下几尾鲜鱼看似要自家食用。
平日里,这种渔船通过龙江驿站时,兵士们有时候借着检查的幌子敲诈沾点小便宜,只要打着鱼行的旗号,一般没人管的。这次全城戒严,过往船只都是要进舱检查,闲散惯了的士兵累的恨不得骂娘,偏偏在风头làng尖上,不好像以前那样盘剥,只得老老实实当差,脾气当然不会好,瞥见女扮男装的金钗长相标致,便挤眉弄眼的想找点小乐子当消遣,金爹讨好的笑着递了两尾鲥鱼,说道道:“各位军爷,我们是去鲜鱼巷卖鱼的,赚了点小钱回家过中元节去,船里并没有私藏什么,这鲥鱼您拿回去配点小酒喝喝,味道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