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听了,惊讶不已,居然还有这等彪悍、把女婿往死里打的老丈人!沈义然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说的那秀才的老丈人,是不是金陵礼部左侍郎崔大人、诨名叫做‘崔打婿’的?”
鸣鸾捂嘴笑道:“可不正是他嘛!崔打婿名声在外,最疼惜女儿了,一点委屈都不让女儿受,若是知道女婿要纳妾,不得把那秀才打死了呀!”
提起崔打婿,金陵城是无人不知的,只有像孙秀这种外地赶考的才不闻得其大名。孙秀一再追问,那鸣鸾便解释说道:“这崔打婿是南京礼部的左侍郎崔大人,崔小姐是家中独女,也是崔大人的老来女,爱若珍宝,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留到十七八出嫁了,崔大人哭得泪人似的,将骑白马的秀才拉下来了,那秀才差点摔成跛子不能dòng房了,女儿上了花轿,这崔大人哭着拦着花轿不让走,女儿三朝回门,崔打婿借酒装疯,挥着鞭子满院子追着抽新女婿,便得了这个诨名。”
竟然有这种奇事!孙秀问道:“这崔打婿的女婿姓甚名谁?是何等人家出身?怎地任由老丈人捶打,他家里人不管吗?”
沈义然笑道:“崔打婿的倒霉女婿叫做姓刘,字宇文,叫他刘宇文就是了,他出身名门,是文成公刘基的子孙呢,现在的诚意伯是他的大伯父,他爹是两榜进士出身,以前是山东布政司布政使,一品大员呢,两年前丁忧回金陵守孝了,刘大人当年和崔大人一起中的进士,崔大人是那一榜的探花郎,他们是同年好友,又结了儿女亲家,这崔打婿打女婿,刘大人也不好管的,横竖也是为了刘宇文的前程。”
原来是诚意伯的子孙,这金陵之地真是处处卧虎藏龙!孙秀听了,顿时肃然起敬,大明读书人谁人不知文成公刘基?他是大明唯一一个以文臣身份得到世袭罔替爵位的传奇人物,孙秀赞道:“沈兄真是博闻广记,说起人物来历是条条有道,我就不行了,初来金陵,谁都不认识,即使知道名姓,也不知家世来历,四处横冲直撞,得罪人也不晓得,以后还请沈兄多加指点。”
沈义然谦道:“哪里哪里,我在金陵城长大的,当然知道的比你多一点点。”
孙秀好奇问道:“沈兄,这崔打婿的女婿刘宇文三年前到底中了举人没有?”
沈义然说道:“当然没中了,否则也不会还叫他秀才。出身名门,家世渊源极好,又有探花老丈人指点,他原本是极有希望中举的,但是那年中元节盂兰盆会惨案,他娘子就在放生台上,而且有孕在身,他娘子真是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可惜他在家里心急,担心娘子和腹中胎儿,次日一早骑马跑到jī鸣寺去寻他娘子,结果在路上被毒蛇咬到马腿,马匹受惊,他摔下马来,腿断了,唉,没有办法,和我一样秋闱的时候都在家里养伤,错过了大好时机啊。”
鸣鸾也叹道:“他娘子崔氏看见丈夫被和尚抬上山,人疼晕了,腿也断了,还以为命不久矣呢,一时伤心过度哭泣,肚里的孩儿也没了,唉,这崔氏命大逃过盂兰盆会劫难,孩子却是个无福的。”
谁叫他始乱终弃,活该摔断腿、丢了孩子、失了功名,也都是报应!一旁一直沉默的佩玉被鸣鸾和沈义然一唱一和揭了老底,心有颇有些不快,老实说,她和刘宇文的过往有多么美好,现在她心里就有多么难过,顿时看着沈义然也不顺眼了,暗想你知道我老底,我也知道你的!
佩玉嫣然一笑,说道:“孙公子,你可知为何沈公子对我那个旧qíng人如此了解?”
孙秀果然上钩,说道:“为何?”
佩玉笑道:“这说起来,这沈公子和我那个旧qíng人还是亲戚呢,一表三千里,估计沈公子还要叫刘公子表叔。沈公子的二姑姑是魏国公府的四夫人、而刘公子的堂姐,是魏国公府的三夫人,这三夫人和四夫人是妯娌。”
原来如此!孙秀恍然大悟,这沈义然一直说他祖辈是商人,到了父辈才开始读书科举,转换门庭,却从来不提他居然还有魏国公这种亲戚做靠山!不由得感慨到:“瞧着沈兄平日不显山露水的,真是露相非真人,真人不露像啊!”
沈义然有些尴尬,其实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金陵城里头贵人们实在太多了,他真心不算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沈家虽然有魏国公府这门显赫的姻亲,但平日也以低调为主,尤其是祖母沈老太太经常叮嘱沈家子弟莫要学那些轻浮之辈靠着姻亲张狂行事,八成最终酿成大祸,还说沈家要自qiáng自立,读书做官也好、像沈三爷那样经商也罢,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营生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