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倒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还在感慨,“幸亏爹是好人,否则娘会受多少委屈啊!”
“可,可是,女子生而卑下……”
“《女戒》上说的,我早就不信了。娘你想,同样十月怀胎生出,女子为什么卑下?就比如则天皇后,谁又敢说她卑下?还不是看各人之能!”
要说实例,杨夫人知道的并不少,远的不说,就说自己的女儿,身处军营,竟然无人不服,还不是靠她曾立下赫赫战功?“可是我不行的。”
“娘,你怎么不行?”枇杷笑道:“娘帐算得多好,就是整个营州的帐爹不是也要请娘帮忙看吗?还有娘针线活也好,做饭菜也好,治家也好……”
“这都算得什么?”
“怎么不算,让爹来做试试,保证一样不行的。”枇杷说着突然想到有一把大胡子的爹拿起针线会是什么样子的,便笑不可支地滚到了娘的怀里,半晌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要是,爹,去,去fèng,一件衣服……”娘也被她引得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
娘俩儿笑了半晌才停下来,枇杷正色道:“娘,你其实很行,只是自己从来不敢相信自已行。你也要向我一样,相信自己,别人也就相信你了,再别妄自菲薄。而且从今以后,再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爹、三哥和我都愿意你真正开心。”
这种想法对于杨夫人实在是太过新奇了,她觉得自己未必真能做到,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如果能如此快乐一生,那么就足够自己开怀了,一时间心qíng大慰,“我现在就真正开心了。”
第二天早饭后,杨夫人果真将两个丫头叫了进来,问了她们的意思,便为她们在营州军中挑了人品端正的未婚男子许了亲,又拿出些财物做嫁妆,将她们别居了房舍,准备赶在年前就让她们成了亲。
当天傍晚,打发人到前面捎信请丈夫回来,亲手下厨置了丰盛的酒席,加上从庙里回来的儿子媳妇,早就知道内幕的女儿,在一起饮酒暖冬。
到了晚上,夫妻二人又不免半夜私语,将心中的结都一一解开,再无芥蒂。老夫老妻,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孩子,“守义虽然伤残了,可是他早已经想开,人也豁达,现在得了昕儿相伴,我们自然全放心了。”
“枇杷有此能为,又有此心胸,将来必然不会差。”
议论了一番,竟然觉得他们此生虽然经历了太多的灾难,但却已经心满意足了。玉进忠便道:“再过几年,卢龙折冲四府也会重新建好,营州防卫更加坚固,我便将军中之事都jiāo给守义和枇杷,带着你回卢龙老家养老去。”
杨夫人听了也欢喜,“你戎马半生,也该歇歇了,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只是,我们总要先把枇杷的亲事办好才能回家养老。”
“那是自然,先前老大人也同我提过,只等局势再稳一些就给他们办喜事。”
“可是枇杷,前两天还嚷着要做老姑娘呢。”
“无妨,她的心思全在卢龙军上,自然顾不上私事。我们不必急,多留她在家里几年才好,这种事就让王淳那小子自己急去吧!”
杨夫人奇怪地问:“听你的意思,对淳哥儿还有些不满?”
不满到不至于,但是对于玉进忠来说,枇杷就是他的心头ròu,他谁也舍不得嫁,可偏又不能留着不嫁,是以就是再觉得王淳好,心里也隐隐对他生出一一种不快之意。
其实还多亏了王淳是老大人的孙子,有这样的jiāoqíng,玉进忠对他才又多了几分喜欢,否则他早就要教训教训这个整日与女儿打得火热的未来女婿了,让他知道岳父既然又称老泰山,那就是泰山一般的存在。想到这里,他还不由自主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杨夫人见丈夫不语,还以为王淳果真有哪里不妥,赶紧推了他一下问:“是怎么一回事,你赶紧告诉我啊。”
玉进忠用尽心思想了半天,最后还真没想出什么事来,只得说:“也没什么不满,就是想到枇杷要嫁给他,心里就不自在,恨不得揍他一顿。”
杨夫人突然懂了,一笑道:“我也舍不得啊!”
展眼到了腊月二十,枇杷去德州送还粮糙,顺便拜年问候,这日正好回来了。顾不上洗去一身的风尘,便先向家里人讲述这些天的见闻,“德州在老大人的治理下竟然兴旺得不得了呢,粮价一斗麦才几十个钱;州府里街市上差不多与京城东、西两市差不多了;王淳现在正主办学政,每个县里的官学也都重开了,听说有些大的村子也都有了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