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茅屋里的小蜡烛已经燃尽,窗外的月光如银色轻纱一般铺展进来,笼罩了所有的一切。贝多芬凝望月色清幽,缓缓按下琴键……
夜色宁静,兄妹俩仿佛凭海临风;天空议论皓月,银华铺满水làng。月光与海làng一同涌向岸边来,银色的光辉漾满天地……
那女孩儿是盲人,今生最大的愿望是亲耳听贝多芬的演奏,与看见大海……这一刻,贝多芬用钢琴同时满足了她两个愿望。纵然没有眼睛,可是她却一样清晰地看见了海天明月,看见了水月齐辉!
《月光奏鸣曲》,贝多芬自己称为:“好像一首幻想曲一样的”;美得宛如幻境,可是谁说这世上就只有冷硬而残酷的现实,就没机会去梦境成真呢?
今夜,将音乐请出面孔严峻的殿堂,沐浴着这银色的月光,用指尖借助琴键,为所有人讲述一个美妙的故事,赢得一份梦境的成真——这便是猗猗此来望鹅镇演出的最大愿望。
山巅那只孤单了百年的天鹅啊,如果我在礼拜堂内弹响《月光》,隔着崇峻的山林,你必然无法听见;可是此时我在这里,让群山帮我jiāo响——天际月色如水,落满我的指尖。银làng幽幽,溢满我心田——而你,可听见?
猗猗的《月光奏鸣曲》奏罢,指尖一转,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旋即转调为中国古老的乐府调《chūn江花月夜》!
东西两篇以月光为主题的绝唱首尾衔接、双辉齐放,听得在场的听众全都心cháo澎湃,如痴如醉。
座位上,一位老太太转头望着身边的儿媳,眼睛里浮现泪光。垂首,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字,递给儿媳——“看见猗猗今天身在室外的演出,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有人对我说过的一句话:音乐不该都被束之高阁;与殿堂比起来,这样的演出方能将更多的美好播撒人间。”
“小桐,猗猗做到了。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生命奇迹。”
儿媳看着,已是泪水滑落,只在电话上写下几个字:“妈,猗猗是靳家所有人共同创造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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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漫延,琴音潋滟,就在乐声最高之时,夜色里陡然漾起一线歌声!
就仿佛月色如银色纱帐,那高音就如同一线清风,一下子刺穿了夜色里的雾霭,将月色越发调亮!
全场皆惊,却每个人都被那嗓音惊艳得不敢呼吸——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那嗓音清亮婉转,娓娓而吟,若诉若叹,直入心底……
猗猗心下已慌,可是她的手指却仿佛已然自有意志,非但没有因为慌而乱,反倒更加舒畅灵动,指尖下的音符越发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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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演唱与钢琴演奏越发完美jiāo响,舞台的yīn暗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那幽深如黑色的靛蓝光影里,影影绰绰,析出一个朦胧的人形。那人形全都被被浸染在幽蓝色的灯影里,只有轮廓线被灯光镶上了一条金边儿;纵然看不分明,那身影却也已经流光溢彩!
猗猗转身望着那身影,不敢呼吸;全场的听众也都凝望着那身影,心跳如鼓——那声音,那美如天使;又魅惑如妖jīng的嗓音,究竟来自于谁?
欧洲大陆的上空,当阉伶被取消了之后,已然断绝了百年的灵魅之声,原来又会重现?!
座下,有个年轻女子挑起长眉,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男儿英气,“听,这才是真正的海豚音——维斯塔若听了,定然一头撞死。”
她身边的黑衣男子贵气天成,只是一笑起来,眉眼之间终究泄露了狡黠,“维斯塔用的是技巧,听起来总有声嘶力竭;而他,那是身子里自然的光辉乍放。就像珍珠跌入玉盘,自然便会发出的清响。”
他们身旁,一个身姿清贵的中年男子含笑摇头,“错了,他那不是海豚音。海豚音无非是海上跃起的灵动,他的嗓音则来自天空——海上跃动的终究是凡尘之物,他的嗓音可以通天彻地、涤净灵魂。”
整个小镇,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舞台上那个人影牵系;座上也唯有这几个人,虽则也是各自激动着,却依旧能够自如地侃侃而谈。
虽然他们个个言语里还都有调侃的语气,可实际上,他们的眼里早已含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