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那么多年,家乡话还能听得懂,但已经不会说了。用普通话回答了师傅:“您知道附近哪里有旅馆吗?带我去那里就好。”
“你是外地人吧?”
外地人?总之算不上本地人了吧。轻漾笑了一下,“算是吧。”
车子路过一个小卖部,那间小屋子竟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合在了一起,轻漾一时有些激动,“那个小卖部……”
司机转过头向外望了一眼,“哦,那个啊,你知道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地震吗?”
怎么能不知道呢?她差点也死在那场地震中。“恩。”
“那间小卖部是在那场地震中存留下来的不多的屋子,救灾的时候那里是提供物资供应的地方,后来重建了以后,那间小卖部被当作一个纪念留了下来,周围的人时常会去那里买些东西,让这间小铺子经营下去。”大概是想到了些旧事,司机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中透着伤感。
小卖部已经从视野中消失,轻漾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想起十多年前那些地震,忽然问司机道:“您经历了那场地震吗?”
司机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是啊,那个时候我也是开出租的,地震的时候我正拉着一单活,周围的建筑突然就开始坍塌,坐在车上的客人说是地震了。我就赶紧往空阔些的地带开,没遇到什么危险。”
“您很幸运”,轻漾微笑着说,“您的家人也一定像您一样幸运吧。”
司机忽然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半分钟,答道:“没有,我的儿子死在了那场地震中,为了救他的母亲。”
轻漾怔住,随即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
司机却轻笑一声,反而来安慰她,“没关系,每一次提起我的儿子,我都是很骄傲的。”顿了片刻,又对轻漾说:“到了,这里这家旅店条件还不错,你可以放心住下来。”
轻漾望向窗外,果然有一家旅店在那里。她付了钱,道了谢,提着行李箱进了旅店,要了一间房,住了进去。
冲了个澡出来,浑身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烧一直没能完全退下去,加上一路的劳累,明明根本没有吃多少东西,此刻却觉得想吐。
翻出退烧药吃下去,轻漾躺到chuáng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是裴心莹揽着许南城的胳膊,笑着对她说:“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啊!”
醒来,已满头大汗,没想到躲到这里还会想起许南城。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轻漾拿过,屏幕上显示着“5点10分”和“南城哥哥”的字样,吃惊、犹豫过后,她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电话那边的人却同她一样没有出声,她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就这样过了许久,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声:“轻漾……”轻的近乎叹息。
因为旅途劳顿加上轻微的水土不服,烧始终没有退,而母亲所在的公墓又在市郊一个极不好找的地方,轻漾想着反正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去看母亲的事先不急。
几天呆下来,轻漾和周围的人也混熟了。旅店旁边有家小饭馆,因轻漾疲懒,不愿总是换地方,所以一日三餐都固定在那家小饭馆吃了。那家店的老板大概有五十多岁,见轻漾是个小姑娘,大过年的又是一个人来的,对她多有些怜惜之意,每次都会对她多多照顾一些。
那老板叫庞杰,并不是本地人,早些年老婆去世了,他看上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朴实,就留下来开了家小店,打算在这里安度晚年。
他和轻漾在很多问题上的观点都非常一致,很快就成了忘年jiāo,他常常会因轻漾的某些玩笑话笑的开怀,他对此的评价是:“轻漾,你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欢乐。”
轻漾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些,乍一听他的话,不由得愣了住。欢乐这词似乎离她很远,平日里笑都是少有的,更不要提给别人带来欢乐了,这是她没敢想的。
轻漾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厉害的,是你乐观开朗,所以充满欢乐。”
庞杰并没有否认,“你的生活不也是充满欢乐的吗?把你的欢乐和别人分享就是带给别人欢乐啊。”
充满欢乐?轻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临近chūn节,她却一个人发着烧跑到阔别多年的已经算是陌生的家乡,这样也算是充满欢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