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_作者:南适(28)

2017-08-25 南适

  李乐桐打了个寒战,韩远径说到最后的口气让她颤栗,那简直就是咬牙切齿。

  “我不允许你对我死心。”韩远径的声音又坚定了起来,目光灼灼,“桐桐,你我从来没有结束过。我只是暂时离开,我没有要和你分手,只是暂时的、没有告诉你的,离开了一下。”

  李乐桐那一霎那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错乱的境地。惊愕、混乱、颤栗、愤怒、甚至还有可笑混在一起。

  韩远径在说什么?他以为她只是一个布娃娃吗?

  “我的手机,”韩远径停了下,“在我决定与徐葳结婚的时候就预存了三千块钱,我只是关机了,没有换号,没有注销,我只是关机了,我只是不方便接电话关机了。在我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便开了机。从那时起,我又是过去的韩远径,我又回到了我的世界,能收到这个世界里所有朋友发的短信,包括今天晚上的。我又是过去的韩远径了。是的,我是,我要找回我过去世界的所有东西,所有,廖老师,同学们,当然,还有你。最重要的,就是你。你们都在,今晚我看到了,你们都在。”

  寒意越来越重,李乐桐觉得他似乎是真的有点疯了。

  “我还以为你还是那个样子,天真、依赖心qiáng,”韩远径有些自嘲,“却没想到,你长大了。长大了,好,我也不用哄你了。乐桐,我承认,我是为了钱而同意与徐葳结婚。是的,为了钱。”

  “桐桐,风雪夜归人,我回来了。”

  回来,谁又在原地?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句诗一直是李乐桐所喜欢的。言语朴素,感qíng真挚。其他诗传递的或者有美、有感慨,但读读这首诗传递出一种温暖。试想一下,风雪之夜,有什么比一间充满着温暖的屋子更让人向往的吗?

  她曾经说,她觉得,“夜归人”这个“人”,不是外来的客人,也不会是作者自己,更不会是偶尔路过的人,应该是屋中人的亲人。很简单,因为一个字——“归”。

  “归”是一种归属,这个“柴门”应该是他的归属,是客人与偶尔路过的人所不能有的。而从诗的上下文看,更像是作者站在事外的一种观察,而不是作者本身的一种归来的体验。

  韩远径对她的这个意见不予置评。他俩都不是学究,尤其是中文,不是他们的专业。韩远径也喜欢李乐桐的这个解读,毕竟,风雪之夜,一个人在家中听到自己的狗在欢迎另一主人回家,这个画面远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从远处看着一所黑dòngdòng的物资要温暖的多。

  现在的韩远径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诗。他想回来,他要回来。

  李乐桐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三年中的第一年,她在痛苦与毁灭中幻想着韩远径还会回来,只要手机一响,就在心里暗暗的期盼着是他。三年中的第二年,日复一日的等待磨掉了她的恨意,让她慢慢淡漠,她开始学会麻木。三年中的第三年,麻木让她什么都不去想,只想静静的生活。

  韩远径的理由并不新奇,她知道,她也想过,却没有想到韩远径居然是这么地、自以为是地“回来”。

  回来?谁又在原地呢?谁又怎么回到原地呢?

  她忽然发现,自己都无法恨起来。曾经积蓄的一腔怨恨,都不见了。

  哀莫大于心死,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韩远径。”连名带姓的称呼他,是一件陌生的事qíng,“你和我早就没了关系。从你背着我要娶徐葳的那天起,这世界上,就没有再认识韩远径的李乐桐。”李乐桐的声音并不高,她自己都惊讶,怎么会用这么平淡的口气来说话。“看在廖老师的份儿上,你还是我的韩师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李乐桐,也早死了。现在坐在你面前这个叫李乐桐的人,她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希望的生活,她是你的师妹,希望你做师兄的,能够体谅。”

  车内静悄悄的,说都没有说一句话。宿舍楼里的灯火一站一站熄灭了,还有极零星的窗户里,从窗帘后面透出幽暗的光。那或者是熬夜的同学,在开着自己的小灯。

  李乐桐的qíng绪从灯光中收了回来。刚才似乎还是景中的一人,而现在却记起,那不过是对岸的风景。很远了,和自己无关了。当日在学校里牵手相伴的两个少年男女,也只是定格在当日的风景,在那时空里,没有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