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锋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要了杯马蒂尼,慢慢地喝。那种辛辣的滋味一下下刺激着味蕾,锐利而深奥。他并不偏爱这种口味,不过这样的时候,这样的酒,很应景。
他浅啜了一口,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在装饰豪华的升降舞台上,一个长发女子在唱歌,她的打扮很有古典气质,唱的也是一首低回婉转的qíng歌,音色很美。
舞池里有人在跳舞,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了不少人。
他正在打量,不远处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再来一杯天蝎宫!”
这声音虽然低,还透着淡淡的沙哑,却有些耳熟,她正对着吧台坐着,身子伏低,显然已经不胜酒力,长发倾泻下来,看不到脸,酒保刚送上的那杯酒她已经喝下大半。天蝎宫主要成分是白兰地和朗姆酒,口感很好,让人醉得不知不觉。喝这种酒本来是用吸管慢慢啜饮,可她却就着杯缘,一口就是半杯,这样喝法,明显就是要自己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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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展锋摇摇头,到酒吧来买醉的,当然不乏心qíng烦闷,想借酒消愁的人,但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再想想自己,今天走进这里,又何尝不是呢?因此,脸上就泛出几丝自嘲苦笑。
这时,那女子伸手掠了掠滑落面颊的头发,程展锋定神一看,难怪声音这么熟悉,今天下午,他还在法庭上看到她悲愤凄凉的目光,看到她努力撑起的坚qiáng,原来是她——韩书茗,想来今天下午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所以来这里以酒买醉,想缅怀什么,还是想忘掉什么?
他就知道,尽管她表现得坚qiáng,但背人的时候,一定会自己舔伤,只是他没想到,她用的是这种买醉的方式。
程展锋不是一个好奇心qiáng的人,何况他和韩书茗,完全是律师和当事人之间的关系,而且,合作还并不愉快,因此,对于她的借酒浇愁也好,以酒买醉也好,他是全无兴趣的,只慢慢品着自己杯中的马蒂尼,听着歌手唱着优美抒怀的老歌。
正听到入神处,只听酒保的声音带着善意的劝解:“小姐,这已经是第七杯了,这酒很容易醉,你不能再喝了!”他侧过头去,只见酒保手里端着一杯天蝎宫站在韩书茗面前。杯壁镶着一片柠檬,使酒看起来如梦如幻。酒保很无奈,调出的酒就是他的作品,但这个时候,这个客人显然是注意不到这份梦幻般的美丽的,她要的,只是一种可以让她醉的液体。作品被人当成消愁的工具,显然是一种轻视。但顾客就是上帝,他也只能按顾客的要求调出他们需要的。
韩书茗并不听劝,只是伸手,道:“拿来!”
酒保无奈,递给她,她抽出吸管,举杯,又是半杯。
酒保摇摇头,低头忙去了。
程展锋看看她的身侧,她似乎是独自来的,她还真大胆,一个人就敢置身在龙蛇混杂的酒吧,旁若无人地买醉,就不怕被别人当成酒生吞活剥了?
这个女人啊,连基本的自我保护也不知道,看着可怜,可在他面前,哪次不是气焰嚣张,咄咄bī人?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qíng。
程展锋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正要走,只听酒保惊叫:“小姐,小姐!”
他看过去,那边,韩书茗已经伏在桌上,醉得人事不知了。
这种后劲大的酒,她一个人喝了这么多杯,就算酒量再好,怕也撑不住,不过酒品倒不错,不闹不说话,一歪头就醉得睡倒。
程展锋摇摇头,各人自扫门前雪,就算要管他人瓦上霜,也得是个自己看得顺眼的,韩书茗吗?这个女人实在没有让他伸出援手的兴趣。
酒保苦着脸道:“小姐,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都醉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
“我认识她,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一个声音说。
程展锋刚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长脸男人过来,对酒保道:“她是我女朋友,我刚去跳舞了,没看好她,现在我就带她回家!”
这人过来扶韩书茗,笑眉笑眼地道:“亲爱的,才跟你吵几句,你喝什么闷酒啊?”他两手扶住她双肩,半搂半抱地要将她扶起。他眼神滑溜溜的,神色里带着窃喜和不易觉察的猥亵,只怕他不是送韩书茗回家,而是带去哪个酒店开房。
酒保一听,觉得韩书茗一个人喝酒的架势,倒真像和男朋友吵架了喝闷酒,客人的私生活他没权gān涉,现在她男朋友要带走她,酒保松了口气,在一边提醒:“先生,她还没有买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