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薇往那边上,勉qiáng一笑:“我就是看看.......”她微微顿了顿,面色很快就冷静下来,“先生一人独居,身子也不太好,再留在此处未免不好照应,不如随学生回沈家?也好叫学生能够侍奉膝下。”
贺先生摇摇头:“不必了,我一个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沈采薇还要再劝,贺先生却已经摆了摆手:“再说,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我虽不才但也略通一二医术,正当是为国尽力之事。说句实话,你之前特意来寻我做伤药,为的不就是这个?”
贺先生忽然把事qíng说破,沈采薇倒是有些尴尬,但她很快便接口道:“不知先生缺不缺打下手的?”她微微一笑,竟有几分少时的俏皮。
贺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目显出几分温和来:“都随你。”
另一头,这一次倭寇来袭,徐二爷是下了狠心的——不成功便成仁,连他自己都亲自来压阵了。随他来的还有近来最得他宠爱的九姨娘也就是柳于蓝。
徐二爷早年在外漂泊并不记挂子嗣一事,后院女人又多,就算有了孩子也留不住、养不住。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膝下竟是没有个子嗣,一想起来就觉得愁人。也不知是不是巧了,九姨娘不知怎的就有了孕,徐二爷喜得差点把人捧到手心里去疼,还怕她会受后院那些女人欺负,这次连出门打仗都把人给带上。
柳于蓝自因徐轻舟被带离了松江之后便再未回过,如今松江城就在眼前,江风温柔chuī得乌发飞扬,往事亦如画卷徐徐在她面前展开。这一刻,她早已冷若铁石的心肠也跟着动了动,仿佛收到了引诱,qíng不自禁的走到甲板上抬眼看去。
那里是巍峨的松江城,后面是郁郁的松山,松山上还有松江女学——她最天真、最无忧的少女时光,便是在哪里度过。直到如今,物是人非,青山却依旧。
徐二爷见着美人抬眉轻愁,心里痒痒的,不由得上前把人搂住,半拉着回了船舱:“你啊别乱跑,现在身子要紧,站在船头要是碰着哪里了可怎么好?老爷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承我的业呢。”
柳于蓝咬了咬唇,垂了头,作出娇羞的模样。只是,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冷色。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她与沈采薇,一人在山上,一人在江上,犹如隔天,境遇一如云泥之别。
☆、167守城(上)
这一次的守城战异常的激烈,大概是因为上次的无功而返,倭寇那边对于松江城的状况显然了解了许多,知道火力点要放在哪里。加上后面又有徐二爷压阵,乌压压的一艘艘船就横在江上,哪怕是城上的弓箭手she出的羽箭jiāo错如同大网都不能叫他们退却。
颜步清心里清楚的很:粮仓那事已经算是被记在他头上,若能守住松江城,勉qiáng也能算是将功赎罪。若是守不住,颜家全家怕都要跟着治罪。故而,颜步清gān脆狠了一条心,让家里人收拾收拾,自己搬去城墙下面住着,也算是与民同苦,倒是惹得不少人侧目。
那些倭寇的大船上面都装备着jīng良的火pào,离得近一点,开个火,城墙上就有不少人遭殃。只有几天功夫,就不断的有伤员被抬下去,又不断地有人接着补上来。
随着境况逐渐艰难,城中不少妇孺都主动的上去替帮忙,比如煮饭、洗衣、照顾伤员一类。沈采薇带了刘念跟在贺先生后面,也学着替那些伤员处理、包扎伤口。前面的时候,她还顾忌着名声,带了面纱和帷帽,后来忙起来,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就什么的都不带了——战火之下,是真正的除死生再无大事。
之前研制止血药的时候,沈采薇本还建议在里面加一些止疼作用的药材却被贺先生给驳了,因为那些药材大多都会麻痹神经,会让伤者一定时间内反应迟钝。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之前自己和贺先生争论的那些东西有多可笑——那些伤员根本来不及好好休息,常常是手上刚刚包扎了,马上就跑到城墙上接着去守城。他们在乎的并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自己能否再继续战斗。
沈采薇本还要跟着贺先生一起住到城墙下头,后来被沈老夫人派来的嬷嬷qiáng行来走,只得每日里一早一晚的出门回家。其实,刚开始接触到那些血ròu模糊的伤口的时候,她还有些适应不了,等到后来却已经可以从容镇静地从伤口里面拣出夹杂的东西,动作迅速的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