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病猫嘟着小嘴报怨背不下族谱和氏族表,玩弄让人一眼能看透的小花招,只为偷懒多睡一会儿。
尚坤唇边带着浅笑,不去想祖父和柳氏,还有那棘手的几千私兵,头一回和袓父当场对恃后还能保持平静的心qíng。许是见过祖父的落败,不再想起过往的旧事。
幽闭在yīn暗角落的年少孩童,一次次拍门喊人,他想出去,房梁上窜来窜去无数老鼠,吱吱吱的叫声,眼睛冒着绿光。他不仅饿更想喝水,想见祖母。
房门外一个老者冰冷无qíng重复道:“屋里有刀有剑有活物,要想变得更qiáng做你该做的事。”
该做什么?那个小小孩童发狠不再拍门,他不去求饶,也从来不会求饶。
进了大长公主,车里的郎君似睡着没有动静,尚显静静等在车外,这个时刻,他比往常要更警觉,不放过车内一丝一毫动静。
吱吱吱,牙齿咬到ròu上,成群的黑影围在睡着的孩童身边。尚坤听见那一声“咯吱”,如地狱的鬼符魔音,抓起手边的匕首挥舞,睁眼却看到四面黑漆车厢,车上几案上留着半杯阿圆喝过的残茶,他端起茶一口抿gān,看汗珠滚落在桌上,挤出几个字“去罗家。”
郎君的车进了大长公主府,在外院停了一会儿又掉头出府,据说去了罗家,听完下人一拔拔的回话,云尚仪进到白起堂内,轻声向大长公主禀告:“郎君从国公府回来,人在外院没下车又转身出府,说是找阿圆去了。”
晋阳大长公主长叹一声,摆手示意她知道了,怒捶胸口直呼作孽,嘴皮抖动几次,苍凉满目。
云尚仪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她知道,大长公主是在怪自己,怪当年没能及时发现老国公的作为。可谁会想到,亲亲的祖父会那样对待孙儿,难道说只是为了郎君脾气像足大长公主,她不明白。
☆、第66章清茶微苦
忆君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乎,才问过罗大婶的起居,掀开薄被看过伤势,大热的天里,看那包裹得严严实实又绑着竹片木板的一条腿,隔着厚布都能闻到浓郁的一股药味,她心里更把冯姨妈一家全恨上了。
“阿娘,冯家的事你也知晓了罢?依我说,早早把人打发出京才是正经,留在你身边迟早是祸害,以后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忆君说这话提前打预防针,免得罗大婶又想替冯姨妈一家求qíng下话。
事到如今,罗大婶无话可说,她千防万防,胞姐依是黑了心肠,先是暗算阿圆——那事只有八成准,后来又是拿话剌她。谁不知道,阿圆是她的命根子。
天晓得,那一晚上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明白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那心里忽突突跳不停,只想着去了见个面,听阿圆说出一句囫囵话,人就打道回府。
罗大婶靠在chuáng上久久不作声,忆君不再bī她当场说出个一二三来,转头拿过药碗一勺一勺给她喂下,又瞧着人睡下,这才出屋子打量罗家的新宅子。
方才从前院过来,瞧见这处宅子颇为广阔,屋舍房梁建得比一般民宅要略为高大,只后宅就分出四五个小院落,听杏儿说后面还有一座不大的花园带着一池水塘。
上京城里能得这么一块地方,少说也要上百金,忆君不擅理钱财,也能从别人的话里听到那么一两句,京城米贵、地价更是金贵。
还不错,先让罗大婶住着,以后等子君回京再做打算。依她的私心,罗家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不和尚家一丝一毫的关系,由子君打拼得来,以后也能理直气壮传承下去。
院里几个得力的婢女都是大长公主府的人,纵观罗家上下,只有四五个老弱病残的下人可使,还须再买几个机灵的人儿来使唤。
心内细细规划,刚回到自己落脚的厢房里,阿苒同门外一个人说了什么,进来俯耳低语:“夫人,郎君就在外院。”
忆君侧头,阿苒定定看着她等发话,她不禁犯嘀咕,尚坤又发那门子神经,才分开不到半天,急燎燎追着来,人却躲在车上。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带着阿苒在尚显的陪同下穿过院子,走到马车前踏着木梯上了车,落目便是靠在车壁上的尚坤。
他面色微白,阖目在那里喘息,轻唤阿圆,伸出一只手递给她。
忆君手搭在他冰冷的掌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心疼,分开时还好好的,转眼人变成这个样子。那感觉就跟她养的小白狗出去被大狗欺负了,回来找主人求安慰,汪着眼睛可怜巴巴,呜呜轻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