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快去替我迎接客人,我这里陪着阿娘。”忆君挤个眼色,示意让兄长放心,有她在肯定能安抚住罗大婶。
兄妹俩最清楚不过,罗大婶刀子嘴豆腐心,人又面qíng软,几句好话或示弱的软话保准能哄得她心软,以前吃亏也吃在这上头。
子君笑意讪讪,转身衣袂带风人已经没了影。
见他猴急的样子,忆君心里好笑,罗大婶却是气不一处来,出声埋怨道:“你们兄妹俩能不能让阿娘省回心,一个两个全都这样,难道离了那卢家娘子,罗家的人再也没活路了?”
“瞧您说的。”忆君娇嗔一句,偎在罗大婶怀里撒娇,“阿兄的终身大事由他一回罢,好不好,是他挑中的人,再换个仙女未必能让他看到眼中。我是觉得卢家阿姐不错,xing子慡直,人又仗义,阿娘不如放宽心,拿正眼瞧她一回。”
“我又没说她人品差,只不过……”罗大婶咽下后面的话,她自己也守寡多年,晓得失了夫君的人日子过得艰难,何况要独挡一面做着河西府商队中的龙头老大,听也听得到卢娘子本事了得。
但这一切,全不是她挑儿媳的首选条件。
两人说话间,卢娘子明朗的笑声已传到屋里,“罗家阿母,近来可好?”火红的人转眼间进到屋内,她身边却是子君牵着同样火红衣衫的小英娘,瞧得出来,就这一会儿功夫,英娘已经对子君说了许多的话。
有客上门,罗大妽不得不坐直身摆着方正的面孔微点一头,算是回应,忽视她家毛头小子在卢娘子身后做的怪动作。
大概是早料到会受冷遇,卢娘子一笑置之,拉着英娘正准备落座,目光扫过忆君,惊讶道:“阿圆妹妹,你这气色大不如以前。怎么,身子不舒服?”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忆君抚着脸庞看向身边的阿苒,再追问一次,得到阿苒轻轻摇头。几个婢女都没觉得夫人有何不同,最近她都是这样,再说忆君一年四季时不时头昏脑热,她自己不当回事,身边的人也慢慢习以为常。
忆君自己都说了没事,大家暂且放下心,经卢娘子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不再紧绷着。
卢英娘笑吟吟走到忆君面前,头顶双丫摇头晃脑,举着脖间的琥珀颈链说话,“阿姑送我的好东西,今天我也戴在身上。”
忆君偷瞄了一眼罗大婶的面色,拉着英娘上向介绍道,“阿娘,这是卢家阿姐的女儿小英娘,也才八岁,可瞧着她的个头,少说也有十一二的样子。”
罗大婶看向小英娘,勉qiáng挤出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对金环珠饰做见面礼。总的来说,她是个面qíng软的人,不忍心对着一个小女孩拉脸。又卢家自她进凉州城,送来如水的好东西,虽说有一半被拒之门外,另一半也放在家里不打算用,可她还是欠人一份qíng。
“谢过罗家大母。”英娘很乖巧地说话,举起手里的金环让娘亲和子君看,得到两人的笑容。
忆君很惊奇英娘和子君亲密无间,不独她疑惑,罗大婶也十分不解。
还是卢娘子开口为大家解惑,笑指着英娘说道,“那年,节度使大人领兵来河西,迟迟打不通雁塞与西域之间的路,他亲自上卢家议事,请求卢家助他一臂之力。兵荒马乱的,等闲人不敢出塞,最后还是我带着手下亲自出关一趟,足足走了三个多月。”
卢娘子偏头看子君一眼,柔qíng脉脉尽在不言中,接着说下去:“那段时日,全凭子君去卢家,使出浑身解数陪着英娘。等我从关外回来,这个小没良心快要忘了她还有个亲娘。”
卢娘子话里带着她不自己都未觉察到的自豪,为子君,为女儿英娘,也为她自己。
卢家是行商之家,本来没多大讲究,大敞院里鱼龙混杂,子君当初凭的是武英侯亲卫的身份带着小英娘玩耍,也不知他最开始是瞧上了卢娘子才这样做,还是日久生qíng,两人因英娘结缘。
屋里又陷于沉寂,罗大婶不舍得在人前指责儿子,垂目做老僧入定,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英娘机灵,娇声娇气央求子君带她到院里玩。
一大一小的人都是蹦蹦跳跳出门,笑声萦绕在罗家的小院里。
“罗家阿母”,卢娘子正色说话,她的腰杆格外挺直,一双明眸爠爠生辉。
“我瞧上子君全因他这个人,他看中我也不是因为卢家的富贵,等我再改嫁时不会带出卢家的一针一线,单凭我一双手,不愁过不好日子。孝敬慈母的话也不必多说,子君待阿母和阿圆是怎么样,我就能同他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