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里意有所指罢?人站在门口迎着朝阳,英气勃发,殷殷神色在等她回答。忆君颦眉该不该迎合他,就当是答谢人家大度。
好半天没反应,尚坤拧眉冷哼一声,脚下生风走往练武场,刚过石拱桥,听见后面一声弱弱的答复:“容我先用早饭。”
忆君嘴皮轻翕没说出后面的话,反正那人生了双千里耳,不管她声音大小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她低头抠着手指,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躲不开就迎上去,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没人能准确预料到自己将会面临的事,任何人也无法未卜先知赶在生出变故前巧妙躲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么个大活人硬砸到她头上,要么砸死她,要么拼得半残接住他,想安然脱身已经不可能。
用过早饭又服了药,紧赶慢赶等忆君出门,已离尚坤去练武厅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她扶着阿苒走在院中青石板路上,脚下像踩着棉花软绵绵,才过了拱桥停下歇息,手捂胸口对着阿苒无奈一笑。
尚坤早已和两个亲卫比试完,半跪在地上细细擦拭兵器,迟迟等不来阿圆,他明显心烦气燥,手下用力狠擦长枪,楠木制枪身擦得油光锃亮,仍不罢休,要过桐油继续养护上光。
他知道她大病初愈,理应在屋里静养。他也知道阿圆十分不qíng愿留在聆风院,念念不忘回罗家。可有一点,尚坤敏锐感觉到,阿圆对他的眷顾。隐在背后时,她投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她不曾察觉的关注。
觉得自己还能再等下去,尚坤把满腔的心思投回到喜爱的兵刃上头。
东厢门口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尚坤停下手里的动作,聆耳静听。他听到阿圆在院里停下歇息,听见她气喘吁吁费力迈上台阶,扶着木门框进入练武厅,走得极缓,一步一步踏到他的心中。
练武厅内侍女们不能随意进出,忆君撇开阿苒的手,自己一步步挪到尚坤面前。距他只有五步时也跪坐在橡木板上,她实在是走不动,这地儿要是有个chuáng早躺下了。
她不能过去,尚坤却能走近她。他扶住她的肩头,让她能坐直,笑容灿烂,嘴中却不饶人:“子君生龙活虎,从未见他生过病,偏生有你这么个妹妹。”
幼稚!忆君腹诽,不过她该要解释一下,“那晚我说了胡话,多亏郎君大度能容下。”
尚坤自以为掩饰得很好,面上尽是促狭的笑意,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想笑就笑,生气发火只在一念间,爱憎分明,没练出喜怒难窥的本领。
“我不记得阿圆说了什么”,尚坤故意板着严肃脸,散开衣襟让忆君看,“却清楚记得你做的事。”
痊愈的伤口旁两排整齐的牙印,不深不浅,透出一缕浅紫血色。忆君侧头望向尚坤,他敞嘴无声在笑。真气人,若不是他非要划船下水,又扲起忆君吓唬她,她能gān出那么匪夷所思的事?她也是被bī上梁山。
鬼使神差,忆君用长指甲抠上她咬的牙印,划出两道血痕,做完自己也笑了。
尚坤头一回见阿圆在他面前露出真心笑容,昙花一现,转瞬即收,却是极美,一如他猜测的一样美。松开手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娇弱的人身躯温热,在练武厅出一身汗搂着她刚刚好。
院中蝉鸣阵阵,紫薇树随风沙沙做响,厅里空旷安静,忆君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她身后那人的心跳声。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胜利,可她知道那人只做不说。
回首一望,忆君再次无声微笑,任谁看见尚坤傻呼呼的样子都想笑,不怪她太没见识。
☆、第44章东厢细语
对于尚坤,忆君觉得应该别给他好脸,露出笑脸他缠着上,甩都甩不掉,从练武厅跟着她回到东厢,用完午饭一觉睡醒他还在。
尚坤倚在chuáng头手捧一卷书稿,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衣襟半敞开,露出蜜色的胸膛。他瞧见阿圆醒来,放下手里的书卷,从chuáng边小几上端起一碗药就势喂给她。
忆君皱眉,用手推开他端药碗的手,见尚坤变脸不高兴,她很无语。她现在急需的不是吃药,而是方便。他就在房里,叫她怎么去净室?
尚坤确实不快,就差按住阿圆硬给灌药,回身放下药碗,一转头瞧见她瞥向角落里的小门,他乐不可支,凑到她面前悄声戏语,“放心,我把耳朵堵上听不见。”
忆君再认真看向他,他挑着眉梢得意洋洋就是不想动。她一个大活人不能gān出憋得失禁的事,从尚坤的腿上跨过,下地穿好鞋,几乎是小跑向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