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qiáng迫症爆发了,她拿过帕子沾了点茶水慢慢擦掉了那块血渍,忽然“诶”了一声。
“先生,怎么了?”裴渊不禁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
“这上面居然刻了字,在这里。”易姜将箭簇递过去,手指在原先那块血渍的地方点了点。
难怪这里还会留下血渍,因为刻痕凹陷,血渍留在里面没有及时清理gān净。大概是刻得时间久了,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大致模样。易姜觉得这字体和她在公西吾那卷竹简上见到的很像,都有种奇特的熟悉感。
她问裴渊:“能看出这是什么字吗?”
裴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秦国文字啊,先生难道不认识吗?”
易姜一怔。
对啊,谁都知道秦国统一六国后用的文字就是在秦国原有文字上改动而成的小篆,这种篆书到了现代依然能在各种书法作品里看到,虽然不一定认识是什么字,但至少一眼就知道这是篆体。
而箭簇上的文字就和小篆差不多。
秦国不像山东六国,隔着函谷关和崤山,文字与山东诸国差别略大。易姜初来时跟裴渊学习的是赵国文字,而赵韩魏三国以前本为一国,所以文字差别很小。齐国文字则是去齐国后才暗中学的,燕国和楚国反正都没接触过。但平常使用最多的还是周室篆体,这是各国往来使用的官方文字。
原本还在想为何觉得眼熟,直到裴渊提起才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现代早就接触过类似的字体。
“那么看来,这箭簇也是秦国的了。”少鸠下了定论:“应当是秦国委托韩国铸造的。”
易姜的心沉了下去,公西吾的桌案上为什么会有来自秦国的竹简?院子里为什么会有秦人保卫?
“姑娘!”紧闭的屋门忽然被重重拍打了一下,聃亏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宫中急诏,赵太后病危!”
易姜霍然起身,顾不上换衣就出了门。
赵王宫此时已经慌乱一片,赵太后的寝殿里到处是进进出出的人,大夫们在门口站了好几排,里面想必已经有好几个在诊视。
易姜脚步匆匆地走去,老远就看到灯火通明的寝殿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年轻的赵王丹,垂首抄手,惶惶不安。在他旁边还站着个人,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走近了才发现那是赵重骄。其余大臣都站在另一侧,个个静默的如同雕像。
易姜向赵王丹见了礼,低声问赵太后qíng形。
赵王丹摇头叹息:“还要看大夫如何说……”
易姜眼角余光瞄到一旁的赵重骄往远处走了几步,像是有意远离他们的谈话一般。
“王上放心,太后吉人自有天相。”
赵王丹抹了抹眼睛,点点头,努力维持着一国之君该有的沉稳。
不多时,殿中的大夫退了出来,门口的人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齐齐涌了上去。
“太后如何了?”赵王丹问得又急又快。
大夫似乎被这么多殷切的目光吓坏了,白着脸摇了摇头。
“摇头作甚!到底如何了?”廉颇愤怒地咆哮了一句。
大夫越发慌张,身子都抖索起来,战战兢兢回道:“只怕……时日无多了……”
这下换做其他人白脸了。
赵王丹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进了殿,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陡然失去了搀扶。
易姜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在殿门边停下,却见里面有道人影出来迎接了赵王丹,雪白的衣角轻轻从她视线里一闪而过。
居然是公西吾。
在所有人包括赵王丹都只能站在殿外候着的时候,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在里面守在赵太后的身边,实在让她诧异莫名。
赵王丹进去了很久,而赵太后没有要召见其他人的意思。内侍出来转达赵太后的意思,请诸位大臣回去休息,众人只好告辞。倒是廉颇谨慎,临走前特地嘱咐内侍,一旦有任何动静一定要及时告知。内侍忙不迭应了。
易姜侧身让开几步,看着那些大臣一个一个从身边经过,许久才转回头去看寝殿,公西吾终于走了出来。他仿佛故意等到此时才出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师妹,太后要见你。”
说完这话他就朝宫门而去,与她擦肩而过时朝她微微颔首,大概是示意她宽心。
易姜进了殿门,赵王丹正从榻边起身,一边抬袖抹了抹眼睛一边点头:“母后放心,丹都记住了。”